第三阶段是在庐山的35年。这也是慧远开展多方面佛教活动的主要阶段。东晋太元六年(381),慧远48岁时辗转来到庐山,沙门慧水请刺史恒伊为慧远建造东林寺。从此,慧远“卜居庐阜三十余年,影不出山,迹不入俗”。在这一时期中,慧远潜心佛学,广泛结交文人名士、朝廷权贵乃至皇帝,书信往来不绝,关系极为密切。“彭城刘遗民、豫章雷次宗、雁门周续之、新蔡毕颖之、南阳宗炳、张莱民、张季硕等,并弃世遗荣,依远游止”(《高僧传》卷六)。因此,他虽然身不出庐山,而在上层社会中却有着很大的影响。经过慧远长期的凝聚、整合、建设,庐山东林寺成为当时南方的佛教修持中心、佛教交流中心,佛学创新中心,名士隐居中心,儒佛道三家交流中心,一言以蔽之,是南方最为重要的佛教文化传播中心。
(二)慧远的净土思想
由于慧远不仅“内通佛理,外善群书”(《高僧传》卷六),对儒佛道三教都有精深的理解和真切的体悟,善于比较和贯通,富有综合创新的精神和能力;而且对当时南北对峙、形势复杂多变的社会政治有深切的体认,对佛教的生存环境有清醒的认识;更加上他具有“常欲总摄纲维,以大法为己任”(《高僧传》卷六)的担当精神。因此,他能够审时度势,因地制宜,大胆丌拓,勇于创新,时时处处眷顾佛教文化的本土处境,以佛教中国化的运思和举措,同应了时代对佛教的挑战,使佛教切合中国的实况和人们的需要,有力地推进了中国佛教的发展。
在佛教理论上,慧远继承道安的思想,并着重发展了神不灭思想和佛教三世报应理论。慧远从道安受学多年,他从道安的“本无说”出发,进一步阐述了佛教所谓最高实体和最高精神修养境界的关系。他在《法性论》中说:“至极以不变为性,得性以体极为宗。”认为佛教的最高实体和最高精神境界在实际上是二而一的东西,也就是说,人只要体认到“空”这个最高的实体,也就认识了自己的本性。这是慧远佛教出世主义的重要理论基础。同时,慧远还从“至极以不变为性”论点出发,进一步发挥了神不灭的理论。他在《沙门不敬王者论》中说:“神也者,圆应而生,妙尽无名,感物而动,假数而行。感物而非物,故物化而不灭;假数而非数,故数尽而不穷。”(石峻等编《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认为神(精神、灵魂)能感应发生一切事物和变化,但神本身是“无生”的、不变的,因而神也是“不灭”的、“不穷”的。他这个所谓不生不灭的神,也就是他为轮回、受报、以至成佛所寻找出来的主体承担者。慧远笃信灵魂不灭,又深怕陷入生死轮回,所以一心向往超脱轮回,投生西方净土佛国。
在神不灭论基础上,慧远提出了一个中国式的佛教涅檗论(理想境界论)。在慧远看来,人在生死流转中有主体“神”(人我),而“神”之所以有生死之累,是由于有情感等种种烦恼,认为只有灭除烦恼,了断生死,才能达到涅檗境界。基于这种认识,慧远说:“反本求宗者,不以生累其神;超落尘封者,不以情累其生。不以情累其生,则生可灭;不以生累其神,则神可冥。冥神绝境,故谓之泥洹。”“冥神”即“神”达到一种超然不可知的境地。“绝境”即无境可对。“涅巢”(泥洹)就是与生死流转情况相反,人的“神”处于无境可对的超越状态。这种生绝神冥,形尽神存的涅粲境界,显然是一种不同于印度佛教的创新学说(参见方立天《慧远与佛教中国化》)。
慧远认为,沙门承担移风易俗,使众生由迷妄转为觉悟的重任。而化导世俗,最重要的是要宣传因果报应说,使众生去恶从善,进而提升道德和觉悟。他撰写《三报论》和《明报应论》,在神不灭论思想基础上,全面系统地论述了因果报应理论。慧远一方面强调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世”报应论,改变了中国传统的“一世”报应论;另一方面又以神不灭思想米论证三世报应说,并把中国传统的因果报应思想纳入到三世报应说之中,构成一种兼糅印度佛教思想与中困传统思想的因果报应论,此一理论成为尔后中国佛教因果报应说的圭臬。
慧远提倡弥陀净士信仰。“净土”乃指净土佛围,足对西方极乐世界的简炼而又具有很大想象空间的形象概括,易于为中国人接受。在慧远的倡导下,庐山东林寺成了中国第一个净土法门的道场。他曾在东晋元兴元年(402)率刘遗民等123人在精舍无量寿佛像前“建斋立誓,共期晒方”,结成“白莲社”,愿生西方净土世界,奉行息心忘念、心注西方、观想念佛的所谓念佛三味,作为实现往生净土的修持方法。并令刘遗民写下发愿文,文云:“胥命整衿法堂,等施一心,亭怀幽极。誓兹同人,俱游绝域。”(《高僧传》卷六)这被净土宗视作弥陀净土信仰的开端。
分析慧远创立净土宗的上观原因,约有两个因素:一是他对当时社会思想文化发展趋势的认识。因为魏晋以来文化思想的转变,玄谈之学已成弩末,致使求知者的欲望无法餍足。且因当时自由旷达之风,影响社会人心,由颓丧而变成放浪,以使政治更加紊乱,社会愈难安定。结果,逃世思想门益增盛,知识分子的代表中,如陶渊明、谢灵运等人,到处皆是。慧远人师以悲天悯人的胸襟,邀约当世知交名士,遁迹山林,也是当时必然的趋势,如刘遗民应邀入…的旧信就有“晋室无磐石之固,物情有累卵之危”的感伤训句,这就可见当时名士遁世逃佛的一股心情了。二是他对当时士人崇尚养生方术的认识。两汉、魏晋以来,除了思想上的玄学以外,方士养生之说也大行于世。炼丹吃药以求长生不老的风气,已经普遍存在。慧远大师也学过老庄之术,但终觉渺茫难凭,不是根本的方法,于是仍然返求诸己,归到一心。他深通佛学性空的般若之理,而且学术传统为名匠佛图澄和道安法师的嫡派,深知后来求得实证的困难,便提倡精神超越升华的念佛法门,注重修持。即使此生不了,也可以灵魂得到超脱的境界。
总之,慧远隐居庐…,历30余年,影不出…,迹不入俗,以身作则,率众行道。由于净土宗的创立,使佛教存中国广为流传,而且一直延续了一千余年,对中国思想文化产生了广泛而深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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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