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还是2002年的时候,我从申花第二次下课,一下子从热闹中安静下来。一天,我坐在球场边,听着身后一大帮小孩子哇啦哇啦地兴奋得不得了的样子,我就开玩笑说:‘像花果山么?’当时有一种冲动,喊一嗓子:‘孩儿们,操练起来!’”
2002年,他一手打造的、隐匿在崇明森林绿化中的根宝足球基地已经完全成型。告别了“二进申花”的喧嚣,他前所未有地“沉”了下来。
1999年根宝从大连万达队主教练位置上退下来,进入一段相对寂静的生活,搞网站、写书、拍专题片,成为那时的工作重心,但是,你会相信他耐得住没有足球的寂寞?
2000年初,他去崇明参加《风雨六载》的签字售书活动,船上邂逅崇明县委书记、县长,他们询问起根宝的近况,根宝随口说起想搞青少年足球,崇明的父母官们就问他有没有兴趣到岛上搞?他看着滔滔的江水,陷入短暂的沉思。对方的邀请可不是敷衍,随即他们就派专人陪同根宝去“转一转”,在东平国家森林公园南首,根宝被一块“风水宝地”震撼了!那是一片被近300亩森林和两条河流包围的一百亩左右的闲置用地,包括一大片大头菜地和一片荒废的桃林。在当地领导优惠政策的支持下,根宝下了来这里建造基地的决心,第一步就是租下那片菜地。
决心下了,地也有了,足球基地怎么造?上海市内可以参考的也只有申花等“样板”,但恐怕也很难满足根宝的心态。有趣的是,第一张基地图纸是根宝请一位学建筑设计的邻居手绘在一张A4纸上的,“当时我‘毛估估’,600万元差不多能造了,后来关心这件事的一位市领导一看,他有经验,说这个造一造大概要4000万,赶紧重新设计。”
就这样根宝还是在开始阶段“乐观”了,尽管他调整心态,把投资额提高到自己的全部积蓄——800万,但是随着2000年6月1日第一铲奠基土的挖掘,资金像流水一样填入,后来基地扩建,不仅将原有土地从租借变更为购买,而且还并入那一片桃林,形成总共100亩的规模,但也就意味着800万元很快消耗殆尽了……
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一再追求的高标准。比如,三片半室外训练场,用的都是最好的草料,季节变化大时,全部铲除重铺;再比如,他的室内训练场钢构外体全部是德国进口,是当时全国最好的,因为根宝希望它长久耐用。
此外,再艰难也掩饰不了根宝的雄心,最明显的就是他在巨大的经济负担下,为基地重金买入一些古木和巨石,其中包括一株上百年的丹桂,“我是相信人杰地灵的,花几十万不是不心疼,但这就是基地环境的品位和层次。教育那些球员:你们是站在很高的要求和起点上的……”
为赚钱搞足球 替徐泽宪打工
正是感受到这些零打碎敲的收入过于繁琐和劳累,才刺激根宝在2001年接受上海中远俱乐部的邀请再出江湖,“我跟队员们开会说了,徐指导暂时不管你们,就是为你们出去赚钱的!”在中远,他认识了生意场上的高手徐泽宪,聊到他的“崇明计划”,徐泽宪好奇地问:“投资总是讲回报的,你这样搞青少年足球,准备几年出回报?”根宝说:“当年02磨剑十年,只是一个‘半成品’,现在我全心投入,要‘再磨十年剑’。十年!”徐泽宪感慨:“没有任何一个商人可以承担十年投资的风险。”
徐泽宪的畏难并不让根宝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很多同行们的反应更是千奇百怪,“当时足球圈的人听说我这么搞,有很高兴的钦佩的笑,有不相信的淡淡一笑,56岁了,你搞得动?也有冷笑,10年啊!看你能搞几年……转眼今年已经是最后一年了。”
2002年,完成自己“赚钱”任务的根宝准备“收山”,但是正好遇到申花重组,他又身不由己地卷入,为“02”扶上马送一程之后,他终于回到了崇明岛,这一去,意味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寂寞忍耐”。
摆脱负债经营 东亚横空出世
“最严重是2003年‘非典’,基本空关着的。到年底稍微好一点,但全年财务报表一看,账目是负的。还有季节性问题,到了2月份生意一直不好,少的时候只有十来万。本来我们努力的方向,一年要做800万到1000万的营业额,那才可以养队了,现在是连利息都还不起,而且还要支付宾馆工作人员的薪资。”
倒不是说根宝没有机会解脱这一枷锁,有地产商看上这块“风水宝地”,上面开价一个亿求购,“我们是教学用地,不能卖。再说了,卖了这块地,我们‘曼联’怎么办?”可以说,他们是坐在“金饭碗”上受穷。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2005年底,当时因为负债的压力太大了,根宝再度动了出山的心,甚至和一些球队联络到细节问题了,一位长期关心他了解他的老领导拍板:“你也别东拉西拉了,找一家合适的公司,合作搞俱乐部吧!”这一决定,导致了东亚俱乐部的横空出世。
“那年头,他们叫我‘三陪’老板”
根宝基地很大一笔投入,就是经他几番推倒重金建设的高标准足球宾馆——这倒是没办法的选择,因为他需要以宾馆养球场。
为什么有这种急切的需求?因为开支太大,自己的积蓄全部填入后开始贷款,到2001年足球宾馆建成营业,他总共投入3000万元,其中2000多万元来自几家银行的贷款,别说偿还本金,当时一年140万元的贷款利息偿还就让他大皱眉头了。
“初期压力大,就是钱。别的足球基地、足校都是赚钱的,我们呢?招人进来一个月收600元生活费,其他全包,管吃管住,还有衣服,出去比赛的开支……后来被迫调高到一个月收800元,但这样一个主力每年我要差不多补贴2万。又要还利息,又要补贴他们,钱哪儿来?只好靠宾馆运营。”
就这样,足坛名教头成了宾馆大掌柜,隔行如隔山,他的角色转换之难不言而喻,“宾馆开张第一天,餐厅看看几十个人在忙,做个汤要40分钟上来,人是一堆,都没经验的……第一个月,只做了7万元营业额……”无奈,根宝放下身价,“那年头,陪吃饭、陪聊天,最后还要陪着拍照合影,他们都叫我‘三陪老板’。还有,卖书、卖邮票,卖100元一只的足球,当然是要有我签名的,我是有签必应……”
这些还不够,一次为贷款利息调整的事,根宝陪大客户吃饭,因为对方坚持要求,已经很久时间滴酒不沾的根宝一下喝了两瓶酒,后来还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把事情解决。
■记者手记
为五斗米折腰
第一次去看望根宝,跟着几个他熟悉的老友,猛一见是坐拥豪华宾馆的威风“老板”,仔细一品,这个老板实在酸涩。
走进过道,根宝第一个关注的是开了几盏灯,“又没什么客人开这么多灯干嘛?知道我们一个月多少电费?”吃饭的时候,根宝带着商量的语气:“老朋友了不客气,我们吃点馄饨吧!我们这里的馄饨是很有特色的……”特色,是客气又维护脸面的说法,因为同样特色的“3811汤”直到3年后的亚足联少年赛时才见诸桌面——当然是成本所限。不过那顿馄饨印象深极了,因为一边吃,一边听根宝介绍,他是怎么反复调配馅料达到美味极致的。这哪是我们熟悉的球场铁帅,分明是个细心管家。
多年以后,当一些足球界的领导去基地“探望”他时,他的经济压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但他依然会在膳食的安排上露出旧时的痕迹,“哎,×××喜欢素食,馄饨要白菜馅,肉基本可以不放;我们不是有青萝卜吗?切几个生的,×××北方来的,肯定难得吃那么新鲜的……”这一刻,凝结着一个“大掌柜”的职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