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营造自己的家园――谈徐冰的画

当传统的绘画精神逐渐离人们远去的时候，真正的传统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现代了。让我们困惑的是如何在传统中找到通往现代之路。我们仰慕传统，讴歌传统，但是传统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精神的关照，在传统的精神境界里营造自己的家园则是我们面临的形势和任务。年轻的山水画家徐冰走的正是这样一条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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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徐冰，也可以把他称为一种现象。起初，他就是在自然的怀抱里体验艺术魅力的一个游子。他没有进过专门的艺术学堂，也没有进行过程式化训练。但是，他把自己的心灵游牧于自然的山水之间，少小时代就已经饱受了风雨的沐浴和社会的历练。这对于一个青年画家来说有什么认识的改观吗？在他看来接受大自然的熏陶比任何知识的灌输都重要。在这个过程中他体会到了生命的辉煌与和谐，并且能够自觉地把这种认识融会在绘画的境界里。天际间的莽原野水，丽花皓月，不由得使他凝神远望，体验天籁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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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历来认为能够找到从自然世界到艺术世界通道的就是最聪明的艺术家。有很多人面对万紫千红的大自然而兴奋得手舞足蹈，而面对宣纸而又束手无策。自然世界的美到艺术的美，这之间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好像在不经意间，徐冰就走过了这条路，很自然地从自然美的境界达到了艺术美的彼岸。这来自他非凡的顿悟，更来自他对自然精神的皈依。徐冰是一只艺术王国里的“野生动物”。他的人格和绘画中都带有许多“野生”的因素，因为是“野生”的，这与那些艺术温室里的弱苗相比，则具有更顽强的生命力。这是他艺术历程中最宝贵的创造性因素，我不希望他在未来的艺术探索中磨灭或抛弃这种“野性”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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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画家来说，技术性的因素往往成为他们最大的压力或障碍，得不到技法绘画就没有根基，得到了技法有时又面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恍惚中。怎样在实践中探索艺术表现手法的问题同样也困扰着他。在艺术的领域里，徐冰是一个善于思索的求道者。在当代的青年画家中，他算得上为数不多的实力派画家，他的实力就在于他的绘画在表现与题材之间找到了结合点，使他的绘画因此而走向了风格化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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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的画雅丽而有文采，浑厚而抒情，在表现上这与他的沉稳而浪漫的性格具有密切的关系，这种性格直接地影响了他的绘画创作。在他的绘画中我们看到了一种清新活泼的个性，在另一个方面体现了他对传统绘画精神的理解。他绘画的根在传统的境界里，没有传统根基的绘画永远都不可能走进艺术的殿堂。他明白这个道理。在对传统绘画的临摹方面，他曾经下过一番苦功。他的《临梅清》数幅，他用笔的力度并没有拘泥在梅清风格的“取景奇险，用线盘曲，松弛中见功力，零乱中求整秩的表面上，他更偏重于对梅清精神境界的描绘。对于艺术情感的关注是他艺术灵感的源泉。

2003年，徐冰临摹龚贤册页，得数幅佳作，可谓出于“龚”而化之，用笔高古，直达龚贤奥堂，这在当代的青年画家中是不可多见的。脱古人之精妙显自我之灵性，准确地把握先贤们的胸臆，这是一种修养，也是一种天性，这都是他所具备的特有的艺术品质。在古代艺术大家中，他真正最痴迷的还是石涛，长时间的反复研究和临摹，可以说已使他深入石涛的艺术堂奥，石涛那种汪洋恣肆，苍头粗服不掩国色的气度曾极大的影响了徐冰的艺术审美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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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绘画成就浩如烟海，我们如何去吸收继承，我们究竟要吸收继承什么，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任何艰苦的努力都是徒劳。他对于传统绘画精神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是选择了一种适应性。他出于对艺术特有的直觉，在历史空间里寻找了自己理想的艺术坐标，然后去靠近它。任何选择都不是单向的，而是一种心灵的约会和相互关照。当他从传统的烟云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也曾经彷徨过，他徘徊在传统与时代的十字路口，一时不知路在何方。此时，他目睹了山水大家宋雨桂先生的画，他在画中读到洒脱恣肆的神采，这不是他向往的傅抱石风格吗？他也看到了他绘画的浑厚华滋，这又是黄宾虹大师的艺术魅力之所在。机缘使他成为宋雨桂先生的入室弟子。宋先生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在于他在自然的怀抱里找到了自我精神的家园。他在研究学习老师作品的同时，他在感悟着老师精神的升腾和激情的喷涌。宋雨桂先生的绘画同样是可学而不可似的，他每每能在老师的笔墨中领悟到他的博大精深。先生称其画：“胆量大，水法墨法运用得极好，很难得。”

最近，我读到了徐冰的百花峪写生图卷，十分感慨。百花峪在鲁南山区，多年来“养在深闺人未识”，我也是通过他的画才知道它的存在。此地距离他的家乡日照市不远，他往往怀着无限的乡情踏向这片土地。他的《百花峪写生》系列在完全尊重显现实自然场景的基础上，提炼出了丰富的艺术符号，并用这些符号营造出了斑斓多彩的画面，他采取长卷的形式，一步一景，景随我心，描绘出了这一片山色佳境。他的用笔细腻而不乏抽象，水墨变幻多姿，远处的层云山峦淡墨如烟，近处的山岩树木积墨似铁，纵处不失层次，横处多有节奏，寓万物之静于画面之动，展现出无穷无尽的画外之意，胸中之境。鲁南山体多为坚硬的青石，山体多生杂树，时值深秋，山石林木，繁华落尽，一片清寂萧瑟。他用沉着稳健的中锋勾勒出树木山石坚硬的质感。这一收获无疑是对齐鲁山水写生中滑丽纤细风格的突破，真正地表现了他的乡土情感，而且给当代的山水画科增添了一个崭新的品种，我在这里暂时称之为“齐鲁硬质木树法”。

徐冰的性格质朴而充满了激情，不以外物为累并且勤奋扎实，这是很好的艺术素质。因为他还处于艺术的探索上升期，所以现在还不能讲徐冰的艺术已经达到了完美，画家的一生都在锤炼自己的笔墨功力及风格程式，这是一个非常远大的目标。我肯定他的成功，他的绘画正在向个人风格化迈进，他为实现或完善这一目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因此他具备了驾御风格的权利，他不会被虚假的风格所迷惑。这正是他的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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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春雨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