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老农徐有才

徐有才是我在桃花公社插队期间结识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50多岁，皱纹过早地爬上了脸，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不爱说话，可一旦说出来，都是大实话。据说，他小时候，父母带着他从山西来到塞外青城谋生，家境一贫如洗，年轻时双亲相继离去，他只好给富人家当长工，磨练成了种地的好把式，可到头来依然很清苦，一直没成家，直到上世纪60年代还是住着土地改革时分给他的那间小屋。

徐有才任何农活都能拿得起，只要生产队长分配给他的活，他决不挑肥拣瘦，只知道埋头苦干。等到年底分红时（当时社员劳动都是实行工分制，年底结算，按出工多少分钱分粮），分给他多少他就拿多少，给多了他也不说，分少了他也不问，因此也曾吃过一些哑巴亏。还有，他曾有两次遭遇小偷，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打了水漂，这才使他明白过来，只有把血汗钱存入公社储蓄所才保险。他平时对人不冷不热，不亲近张三也不得罪李四，即使哪个顽皮青年戏弄了他，他也不计较，因此得了一个“老好人”的绰号。

农闲时，徐有才粪筐不离身，一个冬天下来在他门前就会堆起全村首屈一指的大粪堆，用来换取一些工分。他生活节俭，我没见他叼过烟袋，也没听说他喝过茶水，秋天磨好的白面存在缸里等到过大年才拿出来吃，而且是把上面的好白面倒腾到别处，把缸底下面变了味儿的白面拿出来做饭，把肚子闹得翻江倒海躺在炕上呻吟着过大年。

徐有才还有更抠门儿的事。当时的“四清”工作队员都是轮流派到贫下中农家里吃饭的。被派到徐有才家中吃饭的人没有一个不皱眉头的，因为徐有才每天都是习惯性地每人每顿饭只给喝两碗莜面糊糊。有一天，他到公社储蓄所取钱，人家问他取多少，他伸出手比划了个8字，对方以为他要取8元，经过反复订正才弄清他只取8分钱到供销社买一斤醋，逗得人家一阵好笑。

随着“四清运动”的深入开展，徐有才被选进了“贫委会”，接着又让他作“忆苦思甜”发言，然而他一上台就不知所措，工作队员和村干部们启发他说：“你说说，你给地主当长工，地主是怎么打你骂你的，是怎样吃不饱饭饿着肚子干活的。”不料，徐有才说：“人家没打过我，也没骂过我，还给我工钱呢。”话一出口，听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干部们好一个失望，赶紧让他下来。

粉碎“四人帮”的第二年，这位老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年仅66岁。人们把他裹在一张旧席子里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