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 徐武“飞越疯人院”事件， 真相依然在逃！

　　徐武不是第一个“被精神病”的人。这样的事件不断出现的结果是，媒体开始呈现疲态。但职业新闻人面对来料时的那种特有的原始冲动，最终还是驱使我奔赴武汉。连续多日的调查之后，我发现，一切可见证据均指向徐武遭到携私报复的可能极大。从2004年开始，因为与单位领导发生矛盾，徐武就一直坚持对全霆等人的控告。而徐家提供的证据显示，那份最终导致徐武被“收治”的，由武汉精神病院作出的“司法鉴定”存在伪造嫌疑。按照这份“鉴定”显示的日期。徐武当时正被羁押。而多名知情者称，徐武曾在那间特制的病房里大喊“搞鉴定的医生连我的人都没见过，怎么作出的鉴定？”

　　在整个调查的过程中，武钢选择了沉默。我所希望采访的包括钢城公安分局、武钢炼铁厂等所有的涉事部门，全部采取了回避的方式来应对。那个挂断我电话的武钢分局值班人员甚至大叫“南方的记者怎么采访到北方来了？”然后，就是一阵辱骂。

　　涉事机构的态度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我的稿件需要面对公众和事实的检验，所幸的是，包括武钢第二职工医院在内的这些单位，仍有一些“看不下去”的人。他们给予了我宝贵的信息、证据支撑。这使得稿件得以尽可能完整地呈现真相。

　　采访中，“大盖帽”将我们围堵。一番交涉后，徐武已经年过七旬的父母仍被拒之门外。我是学法律的，即便是在押犯人，也是有会见权的。作为“病人”家属，徐桂斌和龚莲芳是有权见到他们的儿子的。

　　被殴打后的当天晚上，剧痛中完成了我介入此事件后的第二稿———《探秘武钢“疯人院”》。此间，从徐武父亲所在的武钢大型厂退休办书记张安平处传来消息——— 大型厂正试图通过高层回话，将徐武解救出来。但同时，他也含蓄地提出了条件“徐武出来后不能再去上访。这个权力机关很关注”。

　　实际上，连徐武的父母都无法保证，儿子出来后，是否能停止上访。张说，这成为大型厂高层面临的最大问题。在谈判桌上，没有了这个砝码，徐武的命运仍未可知。

　　就在昨晚，武汉钢铁集团公司和被指“跨省抓回徐武”的公安机关通过发布文字信息描述了“徐武曾在多年前，到北京试图搞爆炸，当初是应其家属要求才对徐作出的司法鉴定，并最终收押治疗”的过程。但根据徐武的家人和知情人士描述，所谓“到北京搞爆炸”，纯属当年赴京抓捕上访的徐武的公安机关对其刑讯逼供的结果。即便这一陈述并未得到证实，武汉当局也必须就以下问题给出答案：如果徐武当年涉嫌刑事犯罪，那么司法程序当初是否完全启动过？是否合法启动过？谁能证明？怎么证明？还有，此次徐武逃出精神病院，并赶到广州寻找媒体帮助，那些在电视台记者眼皮底下公然将徐武“掳走”的便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依据哪一条法律，采取的这次“跨省”行动呢？如果徐武确系精神病患者，那么，在被关押收治了4年之后，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了吗？如果不是，那他要被关押到什么时候？一年？十年？一辈子吗？

　　真相仍然在逃。作为调查记者，我的职责，只能是“无限贴近”；并诚实记录和呈现新闻元素。尽管很多时候，这种贴近和记录的结果，仍不是“事实真相”的全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很愿意以“究竟”的方式向它靠近。因为，那个仍被“收押治疗”、自由对他来说“遥遥无期”的徐武需要它，社会公众更需要它。

　　□纪许光（南都深度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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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大门紧闭，徐父被拦，里面送完饭菜的阿姨也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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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父向钢城分局警察报案，表示怀疑儿子被非法关押，要求警方调查处理。

　　飞越“疯人院”●追踪
　　信访办一主任证实此事;湖北省公安厅已责成武汉公安局核查
　　“飞越疯人院”者徐武为自己的“飞越行为”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他自从被武汉警方带回之后，3天以来一直不知所踪。昨日，记者证实，徐武确实被关押在武钢第二职工医院精神科三楼。此外，湖北省公安厅官方首度就此事作出答复，武钢集团和武汉市公安局已在核查此事，很快会有结果。
　　省厅表示“没人会打他”
　　昨日下午1时56分，湖北省公安厅“平安荆楚”官方微博发文说：“感谢广大网友对徐武一事的关心，武钢和武汉市公安局正在核查，一有结果，很快会告知大家!”
　　另外，湖北省公安厅负责媒体宣传的相关负责人告诉新快报记者，因为此事涉及武汉市公安局管辖的钢城分局，所以具体的调查由武汉市公安局进行，省厅方面已经明确要求市局认真核查。他还表示，媒体和广大网友的那些质疑，武汉警方届时会有所回复。另外，就广大媒体和网友最关心的“徐武被抓回来之后，有没有被打、被虐待”，该负责人表示，徐武的人身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没有人会打他。但徐武的行踪到底在哪里，他拒绝透露。
　　证实徐武被关在“疯人院”
　　而武汉市公安局钢城分局信访办一名张姓主任则告知徐父，他儿子是被关在武钢第二职工医院里。记者昨日再度前往该医院，精神科里给病人送饭的阿姨也隔着铁窗告诉记者：“人在里面。”此外，记者从病房另一侧的楼梯上到三楼，里面一名3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也通过铁门的门缝告知：“徐武是被关在里面。”
　　昨日下午，新华网湖北频道发文称：“徐武现在在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不上访，就有望放人”
　　据悉，早在2011年1月，徐父徐母曾经前往湖北省公安厅上访，请求他们让钢城分局把人放了。当时，湖北省公安厅信访办一名姓冯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用徐父的话说：“他这个人很好的，很有正义感，他说让徐武写个保证书，我也写个保证，交给医院一份、钢城分局一份。写上‘第一，不到北京上访。第二，不说对社会有危害的话。’这样就可以想办法让分局和医院把他放出来。”
　　后来，徐武写下了保证书，并在保证书上自行还加上了一条：“听领导的话。”
　　徐父则拿着保证书再度去找钢城分局。徐父说：“分局的人开始还不相信有这么个事情，后来他们跟省厅核实之后，才知道省厅确实有人关注此事。但到最后，还是没有放人。”
　　徐父对话信访办主任：“为什么还不放人” “现在情况变化了”
　　昨日上午，徐父致电武汉市公安局钢城分局信访办一名张姓主任问：“我儿子都保证不上访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人?”该主任答复：“你们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至于是什么变化，“你自己非常清楚”。徐父追问：“我儿子就是想跑去广州做个精神鉴定，这个算个什么变化啊?”张主任则拒绝回答。以下是二人的对话：
　　徐父：我儿子现在在哪里啊?
　　张：你说什么?
　　徐父：我儿子现在在哪里啊?
　　张：在医院里。
　　徐父：我昨天去看他，为什么不让看?
　　张：是不是医院在休息?还是怎么样，我不太清楚。
　　徐父：不是医院不让看，是分局不让看啊?是有警察在那里，不让我看。
　　张：那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我无法回答你。
　　徐父：我现在保证他再也不上访、也不闹事了，能不能把他放出来?
　　张：我现在无法回答你。
　　徐父：你以前不是说过，只要不上访可以放出来的嘛?
　　张：你们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你自己非常清楚。
　　徐父：他就是想去广州做个鉴定，这有啥变化?
　　张：好吧。
　　徐父：我还有一个事情想问问你，徐武现在是不是在挨打啊?
　　张：什么?
　　徐父：是不是在挨打?
　　张：啊???谁打他啊?
　　徐父：那为什么不让我看?
　　张：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我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徐父：不是医院的人不让我看，是警察不让我看。
　　张：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不清楚。
　　武钢老员工：他没病，就是喜欢上访
　　昨日，记者走访了徐武的邻居、街坊、原工作单位的同事，几乎所有被采访者均表示：“徐武没有精神病，就是人比较固执，好打抱不平，喜欢上访。”
　　徐武的一些邻居告诉记者：“我们从来没跟他吵过架红过脸，他人很好的，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他省吃俭用，一般只穿工作服和普通的T恤，都没有花钱买过好衣服。”“七八年前，他都快30岁了，我们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总是说‘还早还早，我先把工作搞好’。”
　　58岁的老陈是武钢炼铁厂的退休职工，提起徐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就是那个老喜欢去北京上访的吧。”
　　徐武为什么上访呢?老陈和另一位炼铁厂职工说，徐武不只为自己的事上访，只要看不惯的事情都要去说。“譬如他看到处分一个人，他自己认为不公平，就喜欢说实话，喜欢单独往北京跑。”“不上访，还是把他放了吧。”老陈说，“你说他精神方面有毛病，我看他也没什么毛病，就想不开，不擅于和人交流，脑袋没开窍，太固执。”
　　再访“疯人院”
　　徐父现场报案“救救他”
　　探儿再遇铁门，警察赶来称扰乱医院秩序
　　昨日中午，记者一行再次陪同徐父来到武钢第二职工医院精神科，当时，几个护工准备开启第一道铁门进入病房，但在看到记者与徐父之后，纷纷转身离开，门也不开了，任被关在里面的送菜阿姨大声喊叫都不开门，只能坐在楼梯处抱怨。20分钟后，一名护工从电梯里召唤她进电梯。5分钟后，记者看到送菜阿姨从大楼的后门下楼梯离开。
　　与此同时，一名红衣女子也从大门走出来，她自称是来探病人的，现在出不去，只好又上楼去了。这与医院告诉徐父的“只有周三才能探望”完全不符。
　　更离奇的是，几分钟后，4名身着警服的警察抵达医院，说：“武汉市公安局钢城分局的，刚刚接报警，说有人扰乱了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众记者一头雾水地说：“我们就陪着徐爸爸站在门口，望着楼上的窗户，怎么就扰乱秩序了?”
　　徐父看到警察到来，赶紧向他们说：“我儿子被关押在里面，我见不到他了，你们救救他，他有没有被虐待啊?”
　　警察说：“如果你的儿子被强行掳走，应该马上报案。”
　　徐父则说：“现在就报案!”
　　警察显然有些惊讶：“现在报警?那，我们还是要调查。第一，你说的徐武是不是在这里?第二，是不是非法关押?第三，是不是被虐待?”
　　徐父则质疑：“你说你要调查，但是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拿笔记，你过几天就忘记了，我不是白说了?”
　　警察马上说：“该记的我当然会记。”随后，该名警员拿出本子记录了徐父的姓名和户籍等相关资料，但至于要调查多久，他没有给出答复。
　　公益律师希望代理此案
　　昨日，曾发布过《中国精神病收治制度法律分析报告》的公益律师黄雪涛委托记者联系徐父，希望能代理此案。据悉，黄雪涛2006年因救援“被”精神病的客户邹宜均，开始关注到中国精神病非自愿收治现场存在严重的制度缺陷。此后，通过公益诉讼与公共讨论，使精神卫生法律议题逐渐引起国内媒体的关注。
　　■新快报特派武汉记者 余亚莲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