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 发表于 2010-9-13 08:54

徐坤:小春秋,大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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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秋》李敬泽新星出版社


    李敬泽的文字是玲珑的。是玉面玲珑,包了浆的,思接千载,神游万仞,八面威风,水润圆通。《小春秋》是一部才子之书,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历史在他的笔底鲜活,千年智者披发当风,孤独求败,既轰轰烈烈,又灿烂**,终不过,是江山如画皮,人生如梦遗——把历史读成小说,把日子过成段子。非如此,便不能照见历史和人性的本相。

    如今江湖之上,勇猛无畏挑逗撩拨历史者何其多也!《小春秋》腰封上那五行广告,从“百家讲坛”一直数落到过世的张爱玲她前老公,竟把庸、昏、奸、痴、娇几种模样唠叨全了。真乃“妖风”,毁人不倦矣!商家急着卖,也不带这么比附的。除非脑残,没有哪个书写者愿意被封这些谥号。

    《小春秋》虽然形式上也轻快照人,然而却大自在中有大庄严,小得意里存小须弥。李敬泽虐浪笑傲,谈经论道,看似拈花摇扇,纵意恣肆,却于轻拢慢挑中随处留意,谨小慎微,苦心孤诣、孜孜以求,怀有国学大师钱穆所说对历史的“温情和敬意”。他隔了时空,穿过《诗经》与《论语》,越过《春秋》《离骚》《史记》《酉阳杂俎》……,会访先哲先贤,自由轻松与历史对话。“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李商隐的入道诗《碧城》,成了进入历史隧道的入口和出径。星沉雨过,海底河源,皆当窗可见,都隔座能看。“海底”与“河源”,蓦地,竟跳空高开,平起两个八度,在收口时拔了上去,系紧一根虚无完美的弦。义山诗那些繁缛的意象,竟不复隐晦与消沉,转而成一个当世者宏观世界与宇宙的气度和海拔。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对历史的解释和应答。《小春秋》或许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心中的历史,是一代人的怕与爱,是对历史“不二法门”的生动的文学性表达。历史,在一位才情横溢的文学批评家眼中,纷纷还原成“人”的故事,人性尽情勃发与袒露,人性的强悍与弱点同样暴露无疑。从形形色色的历史纪事里,他探讨人类的道德底线(《那些做不到的事》),考量自由的限度(《独步可以舍我乎》),研究公共事务与私人事务的区别(《活在春秋之抱柱而歌》),同时也看到鲁迅所说历史“吃人”的本质(《其谁不食》)。他要努力探究,在没有宗教依托处,那些支撑人类精神的动力来源。从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两千年的孤独,三千丈的白发”里,他看到了英雄的孤独和力量 (《伍子胥的眼》),从长期风行的历史悖论里,他更是无畏地为知识和知识分子正名(《当孟子遇见理想主义者》):“对于那些不管以劳动伦理名义还是以精神纯洁性的名义,剿灭人类精神生活的人”,他要大声昭告,“任何一个人的精神活动,都终究离不开人要吃饭这个事实,他的思想、想象和精神是他在世俗生活中艰难搏斗的成果,即使是佛,也要经历磨难方成正果,而人,他是带着满身的伤带着他的罪思想着,思想者丑陋,纯洁的婴儿不会思想。”可谓镗镗嗒嗒,掷地有声!充分体现一个真正知识分子的担当与正义。

    《小春秋》里的文字,枝叶纷披,妖娆妩媚,美艳绝色的形容词雕栏玉砌成深宫后闱,人走进去,乱花迷眼,闻香先醉,欲罢不能,后悔自己当初练了葵花宝典。看得出,这应当是作者一次比较愉快的写作经历,御风而飞,几千年的歌吟复沓过后,终于在一袭生命华美旗袍上捻出骚子。叽叽复叽叽,离骚复离骚。几千年的文人墨客也都像屈原的门徒,骚情,骚动,骚乱与风骚,薪火相传的才情气质终归涂抹不掉。

    由于其作者太有才,辞藻过于绚烂圆润华丽,因而往往容易滑向边界,一不留神,就跑偏了——不是小沈阳的苏格兰裙裤没开裆开气儿的跑偏,而是观众眼力和理解力的跑偏。我的理解力就不太好,被他那汉赋骈文似的斐然文采撂倒以后,又踉踉跄跄爬将起来,从头检索,才能揣摩出他原本的端庄意义。也正是这种枝蔓缠绕交叉小径的热带花园繁景,才展现了文学家的纪事与史学家学术考据爬梳的不同,也才体现了文人读书笔记与精神思想史记的真正魅力。

    小春秋,大般若。华严经说:“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隔着“海底”,隔着“河源”,《小春秋》仿佛让人看到:彼岸,一群披发孤独,正红尘万丈,月黑风高;此岸,一人带发修行,并一灯如注,倚天屠龙!



选稿:芦村来源:新闻晨报作者:徐坤   


徐玉杰 发表于 2010-9-13 16:21

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6_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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