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园:上海电影从这里开始
天潼路814弄43支弄门头上的“徐家园”3个字告诉人们这一片破旧的石库门以前是个美丽的花园。
一座与徐鸿逵有关的花园
张园之后,让我来说说徐园。
据《青年报》报道,先说时间。1882年,正是张叔和将格农花园买下并为自己的生母精心打造的年份,那徐园已经成形。
徐园地址,说法多种,所有的说法在历史迷漫的烟尘中都有它们的似是而非性,不过,我赞同这样的说法,第一个徐园应该是在靠近浙江北路的天潼路814弄。
张园的出名是因了张叔和,徐园的出名乃是因了徐鸿逵。张叔和出自无锡,徐鸿逵来自浙江海宁,两人的人生经历基本如出一辙,都有不灭的欲望和野心,都有超人一等的手段与手腕,都有持之以恒的努力和毅力,也因此,都在开埠五十年后的上海具备了颇大的格局和气象,又因两人都受中国传统意识形态——儒教文化——的深刻浸染,一个有“莼鲈之思”,另一个也崇尚自然,徐鸿逵之曾孙希博先生在《徐园之兴衰》中曾如此说及徐鸿逵,“曾祖棣山公,清末在沪经营丝蚕业,若干年后,渐渐步入沪上富贾之列。自入商海,过于辛勤,体力日衰。听从一位医友之劝,每日上午问事,下午休闲养生。就在闸北唐家弄购空地三亩余,堆土垒石为山,挖沟引水为溪,种花植树,建阁筑亭,遂建成一传统式的私家花园。此后每天下午在园内自娱养身,身体日见健朗。该园虽取名‘双清别墅’,但人们说到它时称为徐园。
http://bigtu.eastday.com/img/201304/19/49/5573993276710515881.jpg保留下来的“徐家园”3个字成为徐园遗址的证据。 以空间论,徐园与张园不能相比,但在区区3亩地域上,因徐鸿逵的精心打造,园内,绿树成荫,花木扶苏,举凡亭、堂、榭、阁、斋、泉、石等一应俱全,倒也是一派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情。
在徐鸿逵打造私家花园之时,晚清上海万象更新、诸腔杂陈,其中,无论以名流自居的士大夫还是迅速阔起来的富人们,全都热衷于看戏或家中听堂会,戏院这种空间便分外地热闹了起来。当时上海老城厢里的戏院都称“园”,创办于1851年的三雅园是上海最早的营业性戏院,以后,丹桂、金桂、天仙、大观成为上海滩四大京班茶园,北京城中的诸多名角竞相南下上海,每当上灯时分,各戏园门前车马纷陈、绮罗云集,煞是热闹。也因此,晚清以来,文人骚客层出不穷,亦将上海租界这个地域的娱乐消遣项目编成“沪北十景”,“桂园观剧”列为十景之首,徐园则是十景之一。
1887年,徐园正式对外开放,门票为一毛钱。园内专设戏台,演出昆曲、髦儿戏等,每晚还张灯结彩,元宵夜更有各色烟火花炮在鸿印轩(徐鸿奎的斋号)前燃放,呈现火树银花奇景,引得沪上骚人墨客争相结伴来游,亦在每年举办的菊花会上,斗酒赋诗、寻欢作乐。
1889年,热爱书画的徐鸿逵成立了“徐园书画会”。当时已经盛名在外的海派书画名家朱梦庐、任伯年、虚谷、蒲华等常来此雅聚。有一天,任伯年来徐园会友,兴致所至,拿笔欲作画,不料不慎将一滴焦墨落在了纸上,但见他微微一愣,旋即下笔如有神,转瞬间,一幅猫图已经跃然纸上。他还在此画上加盖印章,并如此落款:光绪己丑正月廿五日徐园第一集。棣山先生为之一笑,山阴任伯年。
这成了发生在徐园中的一段佳话。
徐园放映了中国第一部电影
徐园在上海出名,如以历史作为尺度,那么,中国电影在这个空间的首次放映应是这个园子对上海的一大贡献了。
1895年12月28日,在远离上海徐园的法国巴黎卡普辛路14号地下室的印度沙龙中,里昂青年实业家卢米埃尔两兄弟为他们邀请来的巴黎名流们放映了《墙》、《婴孩喝汤》、《工厂大门》以及《火车进站》等影片。
半年多一点时间,上海徐园也对卢米埃尔兄弟的发明作了回应。
是在1896年的6月上旬,徐鸿逵得知卢米埃尔两兄弟的发明后,这个浙江海宁富商立马兴致勃勃地向法国方面订购放映机一台,不久,这台手摇放映机来到上海,一同到达的还有十盘35毫米的拷贝,每个拷贝可放电影三至五分钟。
1896年的6月30日,海上富商徐鸿逵在“天潼路814弄35支弄的厢房里,将西洋戏放给了亲友们看”,这堪称电影在中国的处女放,相信那天在徐园里看着《火车进站》的上海市民,惊诧程度要比巴黎男女更胜一筹,其时的上海人,头脑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扩展,他们中的许多人还不能充分理解煤气、电灯、跑马、跳戏,当然也无法理解这个能在白布上活动人和动物的电影。
必须说明,对这段历史还有一种说法:1896年的8月11日,由法国商人在上海徐园“又一村”茶楼内放映了“西洋影戏”,严肃的文献说,这是中国电影在中国的第一次放映。
两种说法颇多差异,只有一点是共同的:徐园和电影。自此之后,去徐园看电影成为上海才子佳人们的消遣和时髦。倘若查阅早年的上海《申报》,1900年10月21日便有徐园刊登的广告:“今有英、美、法活动影戏运来上海,仍假本园十二楼上开演”,影片有《马房失火》等14部短片。
顺便说一句,要到1909年,晚清末年,中国才有戏曲电影《定军山》的拍摄。
漫漫历史也湮没了徐园
如同张园,在时光的移动中那徐园也完全地消失了,仅存的也就是天潼路814弄43支弄门楣上那块刻有“徐家园”三个字的石匾。或许源于此,居住在这一带的居民是将天潼路814弄这条可以通到七浦路的弄堂叫作“徐家花园”的。
记忆其实可以说是相当的模糊,但对有些人来说,他们还依稀记得老一代人留下来的关于“徐家花园”的种种说法。早几年,便有人如此回忆:“这里就是徐园正门,这个园子本来很大,比城隍庙的豫园还要大……园子里都是青石铺的步道,花园里还有九曲桥,小河可以一直流到弄堂口……后来园子拆了,才造了这些两层楼的房子。”
这样的回忆是有点危险的,被误解和误导的危险。倘若我们确信当年徐鸿逵建造的徐园只有三亩的空间,那么,“比城隍庙的豫园还要大”的说法便有着明显的错误。
不过,对814弄35支弄103岁老太太的回忆,我们可以有多半的确信,在她的记忆中,当时放映电影的地方就是徐园35支弄4号,尽管她说当年徐园犹如城隍庙和大世界,这显然是十分的夸张了。
2013年3月22日下午3点左右,我与摄影记者施培琦来到当年的徐园。
我的身后,是那条遐迩闻名的苏州河,还有着正在热烈地建造的苏河湾工地,一幢超高层已经拔地而起,叫作宝格丽的奢华空间将要入驻其间。
814弄就在我的面前。“徐家园”的石匾也在我的面前。透过门洞看到的情景,却是分外的凌乱、破旧甚至有几分脏兮兮。当年徐鸿逵营造的氛围显然是荡然无存,无论是小桥流水或亭台楼阁,全都不复存在,闯入我眼帘的只是一大排民居,它们有着第一代石库门的特点,但又更像了江南民居,搜寻良久,我只在二层楼立面上的古典花纹中,可以依稀感觉到当年这里的一点气息,但也只是一点点的气息。因为我向低层门洞投去了一瞥,只见潮湿的地皮、破旧的家具以及凌乱不堪的电线,那与风雅、风情、风流的徐园相去甚远,是一个世纪的距离了。
在徐园寻访中,也相遇了一个头发斑白的男子,是包先生。他在1954年搬来这里居住,他用手向我们比划着当年这里的花台,说当年这里的环境非常不错,门是大铁门,“现在,我只等着拆迁了”。
最后,要说明的是,在《静安区地名志》中,对徐园作如此记载:徐园地处昔康脑脱路5号(今康定路,昌化路东),原名双清别墅。
昔日的康脑脱路与天潼路显然毫不相干,这里又有什么说法?
却原来徐鸿逵在天潼路814弄也叫作唐家弄这一带建成徐园后,到1909年光景,由于种种原因,徐园已被废掉。于是,徐鸿逵的儿子、昆曲家徐凌云在康脑脱路上建成了又一个徐园。但是,抗日战争期间,第二个徐园也毁灭在了一场大火中,大火后的地基上建了大明造纸厂。
时光总是无情,生活总是多变,再美的花园、再优雅的建筑全都经受不起时光淘洗,更不要说在漫长的时光中还有多少天灾人祸。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对上海来说,徐园的消失让人唏嘘不已,只是,上海还继续存在,继续存在的上海还有更多的精彩。
徐园之后,便是哈同与罗迦陵的爱俪园。
{:6_134:}天灾人祸毁文明。 可惜啊,这样的园林没能留到现在,如果留到现在,却又可能跟我们平头百姓毫无相关了 {:6_167:}不留也好,如果留到如今,早被人划为禁地,卖票收钱。 历史的遗迹能够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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