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柏龄：见证中美建交 随邓小平访美

徐卫

     徐柏龄：我为周总理驾驶飞机17年  视频专访

     视频专访：徐柏龄：见证中美建交 随邓小平访美

    徐柏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首任总裁。1932年9月17日出生于浙江省乐清市。1949年参加浙江游击队，1952年7月进入空军第一航空学校学习，1954年12月，被选派到民航北京管理处飞行队作飞行员。1959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1964年全国民航安全飞行模范。第四、五届全国人大代表和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

    1969年6月，担任民航北京管理局第一飞行总队总队长，后担任民航北京管理局局长、民航总局副局长，1988年3月，担任中国国际航空公司总裁，1992年离休。1993年至2004年，担任民航总局顾问。

    1957-1992年35年间，先后承担周恩来、邓小平、**、**等多位国家领导人及外国元首执行专机任务。到过110多个国家，经历过许多举世瞩目的历史事件。

    秋日的早晨，记者来到徐柏龄的位于民航信息大厦的办公室。书架上一张周总理在飞机上看报纸的照片尤其引人注目。这位77岁的老航空人徐柏龄，曾跟随敬爱的周总理17年，一直担任周总理的飞行专机任务，在1957-1992年的35年间，先后承担过周恩来、邓小平、**、**等多位国家领导人的专机飞行任务。

    当脸上挂着亲切微笑的徐柏龄来到办公室，热情地握着记者的手，“等久了吧？”言语略表歉意，其实记者也就比他早到了十分钟做准备。他边说边脱下外套，打上了红色领带，这时的徐柏龄，精神抖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他亲切和蔼的笑容让记者很快和他熟悉如故，在他回忆的讲述里，历历在目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

    徐柏龄：见证中美建交 随邓小平访美

    1979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27天之后，也就是1月28日，中国的大年初一，当时任中国副总理的邓小平访问美国，新中国领导人对美国的访问，是破冰之旅。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飞行一开始就不顺利，碰到诸多复杂天气，上海的大雾、安克雷奇的中雪、华盛顿的大风、 休斯顿的低云阴雨。也许“老天爷”知道邓小平善于在各种不利条件下与对手较量，有意出这么多难题。当时担任民航总局第一飞行总队长的徐柏龄回忆当时的情形，依然记忆犹新。

    上海机场大雾
    赴美飞机延误

    邓小平副总理访美打开了中美的大门，这一次徐柏龄很荣幸担任邓小平专机的领队兼机长，这一天出访正好是中国的大年初一，执行任务的是中国民航波音707专机，比周总理访问非洲时的飞机先进多了。

    小平同志和夫人卓琳同志等代表团的成员登上飞机，8点30，舱门关闭，我们请示塔台启动发动机，塔台告诉说现在上海有大雾，不同意起飞。这时候徐柏龄从驾驶舱里面出来，到客舱里面给小平同志报告，上海虹桥机场出现了大雾，能见度很低，不够飞行标准，需要等待。小平同志看了看窗外，李先念副总理，还有耿彪、王震等这些老同志，这天正好是北京的春节，刮着大风，天气很冷。

    小平同志看了看外面以后，对着窗户自言自语地讲，他说“天气这么冷，这么多的老同志在这个大风里怎么受得了”。

    听了小平同志的话，徐柏龄建议说：“能否先将飞机滑出去，等送行的首长和同志们离开后，再滑回来，您看行不行？”

    小平同志听了徐柏龄的建议表示赞成：“可以，那很好嘛！”。

    就这样，飞机滑出停机坪，送行的首长离开以后，专机又滑回原处。这时塔台报告，上海大雾丝毫没有减弱迹象。无奈，徐柏龄再次到小平同志客舱报告，：“邓副总理，上海大雾一直没消散，现在虹桥机场能见度只有200米，飞机一时走不了，空军张廷发司令员亲自在空军指挥所坐镇指挥，我们马上研究办法，请您下飞机稍微休息一下。好吗？”

    小平同志看了看手表，有点着急了，他说：“美国方面计划安排好了，我们走不了，耽误行程，那可怎么成啊？”徐柏龄跟小平同志讲：“请首长不要着急，您先下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尽快研究，尽快起飞。”小平同志听了意见，就和卓琳同志就下飞机去休息去了。

    徐柏龄急忙跑到指挥室，指挥室里空军的领导、民航总局的领导、北京管理局的领导都很着急。当时我们研究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把飞机油加满，准备直飞东京，由东京再飞向华盛顿。第二个方案，上海天气如果转好，仍然按原计划降落上海虹桥机场，因为美国派了两个领航员在上海等我们。

    邓小平同意这个方案后，9点45分，专机终于腾空起飞，朝着上海飞去。

    首次盲降上海失败
    再次尝试盲降成功

    到泰山上空时，上海虹桥机场发来天气预报，上海机场大雾开始消散，能见度1100米，那就完全够标准了，飞行员一个个脸上露出笑容，机组决定在上海降落。

    天有不测风云。当飞机进入无锡走廊，准备降落的时候，虹桥机场又告诉说，雾又回来了，能见度由1000米降到800米，继续恶化，我们按照穿云程序进行降落。左座是我们一位有经验的机长，右座是我，还有我们的领航员、报务员、机械员，大家共同配合飞机穿云降落。

    这天虹桥机场的盲降系统工作很不稳定，离跑道还有1000多米的时候，突然飞机上盲降仪指针左右来回摆动，给飞行员判断带来很大困难。左右摆动就是指示不准方向，如果这个指针是在中间的话，正好对准跑道，上下摆动就是飞机下降的坡度，指针来回摆动，飞行员难以判断跑道的中心线。

    当飞机出云的时候，已经离地面也就是50来米左右，出云的时候，我一看，坏了，这时飞机骑在右边的跑道灯上，没有对准跑道中心线上。

    “复飞！”徐柏龄果断下达命令。飞行组同志心领神会，动作反应相当敏捷。

    因为天气不好，当时小平同志和代表团同志都贴在窗户上看外面，结果我们又加油起飞了。小平同志在客舱里自言自语：“怎么又起飞了？”

    飞机复飞上升到600米以后，飞行员讨论怎么办，是飞东京去，还是再试一次，当时徐柏龄考虑，如果我们飞东京，丢下在上海等待的美国领航员，我们手里没有美国的航行资料，万一再到美国华盛顿天气不好，确实也影响安全。考虑之后，徐柏龄决定再做一次穿云，而且要求两个飞行员换一下位置。由他来主操作。其实这位飞行员的技术是很好的，因为考虑到中央的领导人安全，心理压力非常大。这次穿云很成功，当飞机出云的时候，正好对准跑道中线，飞机平稳降落在虹桥机场跑道上，客舱里面发出热烈的掌声。

    飞机滑到停机坪，当时**同志和**都在上海担任领导，他们来迎接小平同志。

    事后，虹桥机场工作人员报告，第一次穿云失败的原因，原来飞机降落的时候飞来一只鸟停在航向台上干扰了电波。

    水杯里煮饺子  
    专机上小插曲

    这天大年初一，中国有吃饺子的习俗。也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专机乘务长任德珍和乘务员都非常有心计，她们为了能够使小平同志在飞机上过一个有意义的春节，在专机起飞以前进行准备的时候，专门准备了饺子。不像现在冻饺子很普遍了，在1979年，中国还没有冻饺子，后来她们包了饺子，煮好了带上飞机，在飞机上加热吃。

    上飞机之后，她们就在烧水杯里面一份一份地煮饺子，给小平同志送去的时候，他特别高兴：“飞机上还能吃饺子，今天我们在天上过年了！” 

    乘务长任德珍是山东人，性格开朗直率、服务热情周到。他看到已经75岁高龄的邓小平为国事奔忙，加上专机起飞时延误时间，心里挺不安。一次上茶水，她一边倒茶一边抱歉说：“首长，很抱歉，今天我们的飞机很不顺利，几上几下。”

    她说讲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觉得这个话说的对不对。她想，小平同志的政治生涯是几上几下，几次沉浮，几度崛起。她想自己话是不是说错了。

    这时，卓琳同志忍不住笑起来，接过话题诙谐地说：“是啊，我们小平同志就是一个冒险家。”
小平同志没有做声，但从他和蔼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很开心。

徐卫

  途中遇到大雪
    迟到一个小时

    因为大雾延误了时间，所以机组想在空中飞行把时间赶回来，通常从上海到东京到安克雷奇，这一带属于高空激流带，风穿过喜马拉雅山以后分成两支激流，一支激流经过长江、东京到安克雷奇，一支激流经过黄河这一边，所以我们利用高空风，在空中能不能寻找一个顺风最大的高度层。经请示有关的指挥部门，同意我们改变高度层。

    奇怪的是，这一天高空顺风很小，有时候还遇到了侧顶风。到安克雷奇时，又赶上下大雪，夜航下大雪，飞机还要除雪。尽管飞行组竭尽全力，结果到华盛顿还是迟了一个多小时。  

    一架尾翼上显示着五星红旗标志的中国民航波音707专机在华盛顿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徐徐降落，美国副总统蒙代尔和夫人、国务卿万斯和夫人等亲临机场迎接。

    飞机抵达到华盛顿，华盛顿刮很大的风。美国副总统、国务卿亲自到机场迎接邓小平副总理和夫人一行，这在美国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机场上，400多欢迎群众冒着刺骨寒风，手中挥舞着中美两国的小国旗，热情迎接中国政府代表团。

    卡特总统对中国领导人访美十分重视，做了精心准备，并破例以接待元首规格接待邓小平，这说明美国很重视邓小平副总理的访美。到了华盛顿第二天，卡特总统在白宫草坪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当邓小平副总理和夫人卓琳在卡特总统和夫人罗莎琳陪同下，缓步走向检阅台时，现场响起热烈掌声，乐队高奏中美两国国歌，鸣礼炮19响。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亲眼目睹着鲜艳的五星红旗第一次在美利坚合众国上空迎风飘扬，徐柏龄心中感慨万千，感到无比的激动的自豪。

    出现二次意外险情
    对大家合影有求必应

    邓小平副总理在华盛顿逗留3天，日程安排相当紧张。除了会谈，签订中美技术和文化协定等。他利用各种时机，宣传中国对外政策，令到场美籍华人和华侨激动不已。

    记得一次招待会上，一位华侨激动地握着徐柏龄的手说：“我在美国几十年，从来没象今天这样高兴过。中国变了，我们的腰杆了硬起来了。”

    在访问过程中，小平同志也曾遇到两次意外险情。

    第一次发生在休斯敦。当时小平同志和我们机组住在一个旅馆，2月2日那天，小平同志要下楼出去参观，刚出电梯口，一个美国人就混进来，口袋里揣了一个东西，掏出来以后，向小平同志的扔过去，当时在场安保人员都吓坏了，如果这次扔出去是一个炸弹的话，那就很危险。结果是一个混进旅馆的极端分子扔了一把**传单，后来这人马上被保安人员抓走了。

    第二次险情出现在西雅图，按计划是参观美国波音公司。但情报说，国民党的特务雇佣国际杀手要去波音公司必经之路上埋有定时炸弹。我们得知消息都为小平同志安全担心，双方安保人员立即紧急采取防范措施。

    以邓小平同志为团长的代表团面对顽固**势力的恫吓毫不退缩，在美国安保人员保护下，小平同志按计划参观波音公司，受到公司董事长威尔逊、副总经理斯坦珀以及许多工人欢迎。

    那时，民航在波音公司订了3架波音747飞机，徐柏龄很想去看一看我们这个飞机的驾驶舱的情况，后来得到情报以后，波音公司的安排也做了变化，希望我们这一次不参观驾驶舱了，所以我们就没有去参观驾驶舱，只是在外面看了看。  

    波音公司对我们机组也很热情，他们一个副总裁在西雅图300多米卫星塔上请我们吃饭，我们机组做了一下研究，为了加强专机的看护力量，我带领一个机组去赴宴，另一个机组在家里做准备，一旦发生意外情况，我们这个机组马上可以飞。

    2月5日，邓小平结束了对美的访问，从西雅图回国，归途中对日本进行了两天访问，2月8日抵达北京。

    当机组人员纷纷要求他合影时，小平同志有求必应，高兴地与大家留下一张珍贵的历史回忆。当专机安全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小平同志没有立即下飞机，而是来到驾驶舱看望机组人员，同我们一一握手，满意地说：“你们辛苦了，任务完成得很好，谢谢你们！”

    小平同志访美，确实为中美建立了友谊，打开了大门，结束了中美长期“冷战”关系的僵持局面，在太平洋上架起一座友谊的桥梁，开创了中美两国关系的新纪元。同时也是圆了周恩来总理梦想，在基辛格秘密访华时，周恩来总理曾说，如果中美建交，中国民航要首航美国，我要坐第一个航班到美国去看看。但是总理逝世过早，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三年以后，小平同志实现了这个愿望。

徐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