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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 徐悲鸿与《八十七神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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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2 08: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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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神仙卷》(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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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与廖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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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一八九五——一九五三)                  
 
 
    ◆窦忠如
   
    以绘画骏马而著称于世的徐悲鸿,自身也颇具骏马的直爽与洒脱,这从他购藏古书画时所表露出来的性情中可以得到最直接而淋漓的体现。据说,居住北平期间的徐悲鸿,经常前往琉璃厂古玩市场购藏古书画,每每遇见比较心仪的古书画时,他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心情,总是旁若无人地高声喊道:“这张画好,我要了,我要了!”于是,店主要价多少,他二话不说就如数支付,时间一长,琉璃厂的古玩商们就摸准了徐悲鸿的这一脾性,每逢他再来购藏古书画时便有意增添价码,而徐悲鸿对此却从不以为意,只要看中,他从不考虑价格,一定要购买到手,这与其一惯简朴的生活作风迥然不同。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直爽的真性情,使徐悲鸿在中国灿若星河的传世古书画中,竟能与寥若晨星的唐画巨迹《八十七神仙卷》幸运相遇,并就此演绎了一段极具传奇色彩的生死情缘。
   
香港奇遇
   
    1936年,徐悲鸿应邀前往香港举办个人画展,受到好友、时任香港大学中文学院主任、著名作家许地山、周俊松夫妇的热情接待。在一次许氏夫妇盛情款待徐悲鸿的家宴上,深知徐悲鸿酷爱古书画成癖的许地山,向徐悲鸿透露:他结识的一位德籍马丁夫人藏有满满四箱中国古书画,正在托自己寻找买主。徐悲鸿当即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许地山也认为,这批中国古书画不应该继续留存海外。
   
    于是,在许地山的联络下,徐悲鸿在画展结束后便前往拜访马丁夫人。虽然当时他还不可能将多达四箱的中国古书画全部收购囊中,但是他依然希望能够从中挑选出一些收藏。面对徐悲鸿这位因画展而轰动整个香港的买主,马丁夫人表现得十分热情,她将四箱古书画逐一摆放在徐悲鸿的面前,供这位内行买家任意选购。不料,徐悲鸿在翻检了两箱古书画之后,似乎并没有表露出想从中选购的意思,这使马丁夫人颇感意外,随即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陪同这位买主而来的许地山身上。许地山明白,其中没有徐悲鸿心仪之作。
   
    突然,就在第三箱刚刚被打开时,徐悲鸿的目光被其中一件没有任何署款的白描人物长卷所吸引,他随即急促而高声地喊道:“下面的不看了,我就要这一件!”马丁夫人继续态度热情地建议再打开第四箱挑选,徐悲鸿却连连摇头说:“绝没有比这更使我倾心的画了!”随即,徐悲鸿提出用随身所带的1万余元现金购买这件古画。精明的马丁夫人见徐悲鸿如此中意这件白描人物长卷,明白这件古画绝非一般画作所能比,顿时产生了不舍之意。后经许地山从中协调,她终于答应由徐悲鸿再从此次的展览品中挑选出七件精品画作为交换,最终顺利成交。
   
    以徐悲鸿当时在中外画坛之名望,他的七幅精品画作可谓是价值不菲、足以换金,而他竟然以随身所带万元现金外加七幅精品画作去交换一件白描人物长卷,且表现得干脆利落、毫不迟疑,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那么,徐悲鸿不惜以高昂代价交换来的这件白描人物长卷,到底是怎样一幅惊世画作呢?
   
    这是一幅纵292厘米、横30厘米的白描人物手卷。在深褐色的绢面上,画家以遒劲而富有韵律、明快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描绘了多达87位正在列队行进中的神仙。整幅画没有施以任何颜色,但却“以人物的衣袖飘带、衣纹皱褶、旌旗流苏等的墨线,交错回旋达成一种和谐的意趣与行走的动感,使人感到各种乐器都在发出一种和谐音乐,在空中悠扬一般”,将天王神将“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的气派,表现得鲜活丰满、淋漓尽致。画面中冉冉欲动的白云及飘飘欲飞的仙子,更是给人“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艺术感染。虽然这幅画卷上没有任何款识,但是徐悲鸿凭借着自己多年来鉴定古书画的丰富经验,一眼就认定这是一件出于唐代名家之手的艺术绝品。后经过对绘画风格及笔法特点等的考究,发现作品明显具有唐代画圣吴道子的“吴家样”风范,遂确定其即便不是出自吴道子本人之手笔,也必是唐代名家临摹吴道子的粉本。激动万分的徐悲鸿日夜揣摩,根据画面中所绘神仙数量将其命名为《八十七神仙卷》,随后还精心刻制了一方“悲鸿生命”的印章钤在其上,可见他对这幅画作的珍视程度。
   
    香港画展结束之后,徐悲鸿急切地返回内地,开始对《八十七神仙卷》进行深入细致的考证鉴定工作,并于1937年在南京邀请张大千与谢稚柳等人鉴赏。据广识博见的张大千赏评,宋代寺观璧画多有副本小样,样稿在壁画完成之后通常留存下来,以便壁画残损后可以依样修饰补绘,也是画工师徒传授技艺的粉本。与宋代小样比较,《八十七神仙卷》场面之宏大、人物比例结构之精确、神情之华妙、构图之宏伟壮丽、线条之圆润劲健,均非宋代样本所能比拟。即便是北宋武宗元传世的《朝元仙杖图》,虽构图与《八十七神仙卷》相同,但是其笔力与气势却明显逊色。由此推断,这幅画很可能是唐武宗会昌年间的作品,至少是“吴家样”的摹本。谢稚柳更是从绘画技法上对《八十七神仙卷》加以分析,认为此卷画法极具隋唐壁画的典型特征,比北宋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图》更接近唐风神韵,因此非出自吴道子之手笔莫属。对于张大千和谢稚柳的这番评价,徐悲鸿表示认可与赞同,他认为,《八十七神仙卷》之艺术价值“足可颉颃欧洲最高贵名作”,可与希腊班尔堆依神庙雕刻这一世界美术史上的一流作品相媲美。
   
    诚如斯言。时隔12年之后,当张大千与谢稚柳再次与《八十七神仙卷》相见时,他们激情澎湃地分别为之题跋。张大千题跋曰:
   
    悲鸿道兄所藏《八十七神仙卷》,十二年前,予获观于白门,当时咨嗟叹赏,以为非唐人不能为,悲鸿何幸得此至宝。抗战即起,予自故都避难还蜀,因为敦煌之行,揣摩石室六朝隋唐之笔,则悲鸿所收画卷,乃与晚唐壁画同风,予昔所言,益足征信。……悲鸿所收藏者为白描,事出道教,所谓朝元仙杖者,北宋武宗元之作实滥觞于此。盖并世所见唐画人物,唯此两卷,各尽其妙,悲鸿与予得宝其迹,天壤之间,欣快之事,宁有过于此者耶。
   
    谢稚柳题跋曰:
   
    悲鸿道兄所藏《八十七神仙卷》,十二年前见之于白门,旋悲鸿携往海外,乍归国门,骤失于昆明,大索不获,悲鸿每为之道及,以为性命可轻,此图不可复得,越一载,不期复得之于成都,故物重归,出自意表,谢傅折屐,良喻其情。此卷初不为人所知,先是广东有号吴道子朝元仙杖图,松雪题谓是北宋武宗元所为,其人物布置与此卷了无差异,以彼视此,实为滥觞。曩岁,予过敦煌,观于石室,揣摩六朝唐宋之迹,于晚唐之作,行笔纤茂,神理清华,则此卷颇与之吻合。又予尝见宋人摹周文矩宫中图,风神流派质之此卷,波澜莫二,固知为晚唐之鸿裁,实宋人之宗师也。并世所传先迹,论人物如顾恺之女史箴,阎立本之列帝图,并是摹本,盖中唐以前画,舍石室外,无复存者,以予所见,宋以前唯顾闳中夜宴图与此卷,并为稀世宝,悲鸿守之,比诸天球、河图至宝,是宝良足永其遐年矣。
   
    这幅《八十七神仙卷》不仅被书画艺术界奉为圭臬,而且确实代表了中国古代人物白描绘画的最高水平,堪称中国美术史上的经典之作。不过,从谢稚柳的跋中也透露出,这件惊世之作与主人徐悲鸿之间曾有过一段生死情缘。
   
南洋惊梦
   
    1938年秋,应印度诗圣泰戈尔之约,徐悲鸿准备前往印度国际大学讲学。他决定提前出发,以便途经香港时,请中华书局对《八十七神仙卷》予以精印。路经广州时,恰逢羊城沦陷,致使他携带画作在西江上漂泊了40余日才抵达香港。到港后,徐悲鸿直接奔往中华书局,将重新装裱并作了题跋的《八十七神仙卷》交由该局采用珂罗版精印。因为要前往新加坡举办画展以筹募款项捐助抗战,他不得不将《八十七神仙卷》交由香港银行保存。1939年春,徐悲鸿派人返回香港将古画取回。
   
    次年5月,徐悲鸿结束印度国际大学讲学工作准备再次前往新加坡举办义展。行前,他应泰戈尔的请求,将《八十七神仙卷》留给这位诗圣揣摩鉴赏。1941年6月,身在新加坡的徐悲鸿又接到美国援华总会的邀请。他派人前往印度取回了《八十七神仙卷》,此后才得以全身心投入到赴美画展的筹备工作中。
   
    不料,就在徐悲鸿筹备赴美之际,太平洋战争爆发。随即,香港与新加坡等地迅速被日军占领,南洋地区笼罩在一触即发的战争阴影中。经过再三思考之后,徐悲鸿决定取道缅甸回国。临行前,徐悲鸿听从友人林庆年与庄惠泉等人建议,将自己购藏的大量古书画、印章、陶瓷及自己创作的40余幅油画悉数装进皮蛋缸内,运至崇文学院内的一口枯井中埋藏起来,托学校教务主任妥善保管。不料,就在徐悲鸿一行搭乘最后一班轮船离开新加坡的第二天,一队日军突然闯进崇文学院内大肆搜查,胆小怕事的教务主任立即将徐悲鸿留藏的这批艺术品销毁,以求自保。幸运的是,《八十七神仙卷》并不在其中。徐悲鸿将此画绑缚肩头,藏在长袍之下随身携带,名画因此躲过一劫。
   
昆明失窃
   
    1942年,徐悲鸿一行历经千辛万苦辗转返回祖国。就任国立中央大学(时为西南联大一部分)艺术系期间,他积极举办劳军画展,将筹集到的款项用以支持抗战将士以及救助烈士亲属。当时,敌机轰炸极为频繁、疯狂,西南联大师生们一天之中要多次躲藏进防空洞。一天,空袭警报再次响起,徐悲鸿像往常一样与大家匆忙跑进防空洞。然而,当警报解除回到办公室时,他发现办公室内的箱子全被撬开,《八十七神仙卷》和其他30余幅画作全都不翼而飞!
   
    国民党云南省政府接到徐悲鸿的报案后,立即派员侦查,严令限期破案。然而《八十七神仙卷》如翩然飞去的黄鹤一般杳无踪迹。此时,日夜忧心如焚的徐悲鸿血压急剧上升,随即病倒。从此落下了高血压这一多年后使其丧命的病根。他悲伤赋诗道:
   
    想像方壶碧海沉,帝心凄切痛何深。
   
    相如能任连城璧,愧此须眉负此身。
   
完璧归赵
   
    1944年仲春时节,徐悲鸿偕新婚妻子廖静文女士来到重庆,暂住中国文艺社。这年夏天,徐悲鸿突然接到当时在已经搬至成都的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女学生卢荫寰的来信,她告诉老师徐悲鸿,在跟随丈夫到新结识的一位友人家中拜访时,她竟然发现了失窃的《八十七神仙卷》。由于卢荫寰曾参照老师徐悲鸿提供的《八十七神仙卷》照片作过精心临摹,所以她言之凿凿地告诉老师:她见到的肯定是《八十七神仙卷》原本。
   
    获此惊天喜讯,徐悲鸿当即决定要亲自连夜前往成都,然而,经过与夫人廖静文商量后,他又犹豫起来:一旦前往成都索画的消息泄露,藏画者有可能惧怕招惹祸端而销赃灭迹;而如果不能尽快收回《八十七神仙卷》,徐悲鸿又担心古画再遭劫数。
   
    就在徐悲鸿夫妇左右为难之际,徐悲鸿结识的一位自称“刘将军”的人登门拜访,自告奋勇表示愿意替徐悲鸿前往成都交涉此事。徐悲鸿夫妇略加思索便采纳了这一建议,而这位表现得极为仗义的刘将军,在到达成都后不久果真给徐悲鸿打来电话,说藏画人非以20万元现金不肯交出古画。索画心切的徐悲鸿不顾计较赎金多少,不顾自己羸弱身体,日夜作画筹款,待到筹齐20万元现金寄给“刘将军”之后,对方却告知,藏画人又提出再追加徐悲鸿10幅画作的条件。于是,徐悲鸿又紧急绘制了10幅画作,如数交给了“刘将军”。徐悲鸿朝思暮想的《八十七神仙卷》终于被送回原主人手中。
   
    经仔细鉴别,徐悲鸿发现除了原先钤在《八十七神仙卷》上的那方“悲鸿生命”的印记,以及自己精心装裱时所作题跋等已被挖割而去外,画作几乎毫发无损。徐悲鸿抑制不住自己激动而兴奋的心情,当即挥毫赋诗一首:
   
    得见神仙一面难,况与伴侣尽情看。
   
    人生总是葑菲味,换到金丹凡骨安。
   
    从此,这87位神仙又回到了徐悲鸿的身边,陪伴着这位绘画大师直至生命的最终。徐悲鸿后来得知了《八十七神仙卷》失窃真相,原来,一切都是这位自称“刘将军”的刘汉钧自编自导的骗局。但是,徐悲鸿不仅没有对他声讨谴责,反而心存感激地说:他毕竟没有将这幅古画彻底毁坏。
   
    1953年9月,身为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兼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主席的徐悲鸿,因为积劳成疾而突发脑溢血辞世。照管丈夫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书画国宝的重担,义不容辞地落在廖静文女士肩上。在徐悲鸿辞世当天,她宣布将徐悲鸿所留下的1000余件作品、1000余件藏品及1万余部图书资料全部献给国家,其中包括与丈夫演绎过一段生死奇缘的国之瑰宝——《八十七神仙卷》。
   
    徐悲鸿故居被辟为徐悲鸿纪念馆后,廖静文女士担任该纪念馆馆长,决定每年的金秋十月都将公开展出这幅极具传奇色彩的《八十七神仙卷》。
   
    摘自2011年第5期《纵横》杂志

发表于 2011-6-12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先人乘鹤去,佳作留人间。
发表于 2011-6-12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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