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徐氏好友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回归徐氏
×
我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对北京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前些时与莫言格非聚,本来相谈甚欢,突然两位一起说起北京人的种种不好,气氛顿时大变,最后还是莫言抹了稀泥才算了事。
可是我这个北京“沙文主义”者私下里不得不承认:上海,在许多方面胜过北京。就我个人品位而言,悄悄地小声说:我更爱上海。
首先是吃。我虽谈不上饕餮之徒,却的确对吃颇有兴趣,堪称热爱吃饭之人。味蕾似乎天生敏感过人,有一点点不对,也能品得出来。中国的饮食文化,自然是历史悠久,老子云:“治大国若烹小鲜”,汉相陈平年轻时是主持乡里宰肉和分配的,由于他分得均,父老曰:“善哉陈孺子之为宰也!”这才有了宰相,后来又有了浆人、盐人、庖人等官职,这些官职,无不与吃有关,可见我们美食文化的传统是多么深远!可是北京作为首都,美食实在乏善可陈。大饭店里的烹调倒也罢了,但除了贵就是贵,是拿钱堆起来的,平日里谁耐烦到那等地方享受?也享受不起。但是小餐馆的菜也一样吃不得,怕油,怕脏,怕吃出病来,有中档特色菜馆,又觉得味不地道,或者量太大,或者美食无美器,或者氛围不舒服,总之总能挑得出毛病;前一段久闻使馆区“为人民服务”之盛名,说是极好的越南菜,老外们都纷纷去了,吃得不撒嘴,于是便请从美国回来探亲的姐姐一起去领略异国风情,点了酸辣鱼,点了椰青、越南春卷等等,总之招牌菜都点了,姐姐倒是称赞不已,我却也没吃出什么好来。细细一想,是了!正是上海的朋友害了我,让我提前吃到了上海的越南菜,两相比较,味道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那个地方好像在一座花园洋房里,环境便令人心旷神怡,同样的酸辣鱼,便要细嫩些,同样的越南春卷,便要爽口些,同样的椰青,口感便要醇厚甜美些,总之,味道与用餐环境,都要精致得多。
是的,精致——这个词明确界定了北京与上海的区别。
再说穿。记得早在上大学期间我第一次去上海,便买到了至那时为止我最为心仪的衣料:一块湖青色的丝绸,那块丝绸的湖青是渐变的,由浅入深,在深色的地方,有从疏到密,从小到大的花朵,那是那个年代极少使用的中间色,那些花朵有银粉色,有杏色,有紫罗兰色,配在一起是十分高级的色彩,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将它买到手,自己设计制造了一条连衣裙,漂亮得很长时间都不敢穿,有好久好久,一想到漂亮二字,便会想到那条裙子,想到那条裙料的产地:上海。至今上海仍是我的服装的主要来源地:还远不止是淮海路,置地广场的八层,徐家汇的港汇,每次我是一定要去的,那里,如果细细地淘,每次都会带给我惊喜,都不会让我空手而归。
精致的概念更适用于上海的建筑。
记不清有多久了,我常常做关于上海夜晚那无与伦比的灯光的梦。朋友开着车,带我在浦东一带转悠,看着那美丽绝伦的灯光映照下的建筑,你会觉得“东方巴黎”一类的形容是太贬低了上海!巴黎我是去过的,第一眼的巴黎在我眼中与北京的西单没什么两样,而上海的建筑与灯光设计却要精致得多,讲究得多。北京的楼市的确繁荣昌盛,但却没有章法,缺乏总体感,不注意细节的精致。北京的建筑,就像是个巨无霸,上身穿西装,下身穿抿裆裤,上面还打了各种各样不协调的补丁,甚至连鞋都是一样一只;而上海则像一个装饰入时的女郎,从头到脚,连耳环和手链都是精心选的,为的是要和那身服装协调。写到这里不免要发几句过气愤青式的无聊牢骚:古京城的建筑,其实本来是极讲究的:以天安门为核心,北有德胜门,南有永定门,一条中轴线贯下来,便是龙脉所系;而西直门、东直门、广安门、广渠门,则为四个龙爪,龙爪被斩断了,自然影响了风水,幸好德胜门还在,永定门近日又要重修。现在,我真的理解梁思成的那一片苦心和被拒绝后的嚎啕了!假如当初政府能够采纳他的建议,在保护古城完整的前提下再建一个新北京,那又是什么成色?恐怕北京的旅游业增长十倍二十倍也打不住吧?!
自然,生活中是不存在假如的,历史上也是不存在假如的。北京与上海,也并不存在“假如”的可比性。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依然会是北京的一位永久居民,而上海,则是我调养生息,享受生活的去处,在北京写完了一个长篇,然后去上海的新天地喝一杯“单身贵族”,那才是我的理想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