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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生也没有匡世救国的心,不过求学问,求真理,一日不懈此志罢了!说着,又引用了鲁迅的那句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他说,他走的是自己的路!
■韩三洲专栏
中国经济新闻网讯:正在读一本用日记体记述的《梵澄先生》,觉得饶有兴味。由于淡泊宁静、不事张扬,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东方哲学大家徐梵澄先生,据身后的讣告了解,先生是湖南省长沙人,出生于1909年,病逝于2000年,上小学时毛泽东教过他几年地理,年轻时听鲁迅演讲受到教益,开始建立联系并成为他的弟子。1929年8月赴德国留学,在海德堡大学哲学系攻读艺术史专业,学习木刻艺术,并创作一幅中年鲁迅像,被誉为中国新兴版画创作第一人。1934年翻译出版了尼采的《苏鲁支语录》等著作。1945年初,他受国民政府教育部委派,参与中印文化交流,到印度泰戈尔国际大学任教。他致力于研究精神哲学,直到30多年后的1978年才回到祖国,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有人总结他的学术贡献为三方面,一是我国最早的尼采哲学思想的翻译者和研究者;二是系统翻译介绍印度古代精神文化典籍《奥义书》的先驱者;三是印度三圣之一“圣哲”室利·阿罗频多思想的研究者和传播者。
而日记的记述者扬之水(赵丽雅)女士,现在的声名却远远大于梵澄先生了,因为她曾任十年《读书》杂志编辑,后到社科院文学所,有《诗经名物新证》、《古诗文名物新证》以及《终朝采蓝》等著作,都是旧书网上喊价很高的书品。这“日记中的梵澄先生”都是20多年前日记主人在联系作者时的有闻必录,记录下了一位学问家在生活中与书与人相关的琐细微末与叙述评判。读她择选的当年与徐梵澄交往的日记,可让读者了解到作为一个哲人在私下交流时是如何知人论世的。
作为海外游子,徐梵澄滞留异域达30余年,你若问他印度好吗?他的回答是一句很简洁的高度概括:“不好。在印度有一句话,说是印度只有三种人,圣人、小偷、骗子。”先生当年去国,是蒋介石到印度访问,欲与之修好,答应派两位教授去讲学而成行的,同行者为后来的敦煌学专家常任侠,但二人下飞机后便反目了,因为常的思想“左”倾,徐无党无派,但绝不左向,于是各奔前程。有一种说法,徐梵澄提出返国的条件,就是要在国内出书,如果大陆不接受,他会去台湾的。但徐本人说到了印度之后,两相比较,觉得**要比国民党好,大陆也远比台湾稳定才回来的。不过,回国后的种种的情形也很令他失望,除了给个宗教所研究员的职称外,基本上就弃之不用了,几部书稿压在几家出版社,几年都没有音信。不过,在先生过世几年后,倒是出版了一套十六卷的文集。
当年在德国留学时,徐梵澄与贺麟、冯至是海德贝格的老同学。贺麟晚年入党了,徐曾写信庆贺。日记主人问徐,你为什么不入党?答曰:“贺不甘寂寞,而我,甘于寂寞。”冯友兰与贺麟,都曾在国民党出资办的西洋哲学名著翻译会做事。贺麟去世后,徐梵澄才将几次欲言又止“对他不住”的一件往事讲出。原来在重庆的时候,蒋介石曾欲笼络一批留德派,让人找到徐梵澄,想将他引荐给陈布雷,先生坚决推辞,说可以去找贺麟,此时贺刚刚出版了一本介绍德国三个哲学家的小册子,陈大为欣赏,于是蒋介石大笔一挥批了一大笔资金,成立了一个学术委员会,由贺负责,此事也一直成为贺麟以后说不清、道不白的历史问题。先生说:“是我一手把他推上去的呀!”但先生认为贺麟并没有丢失一个知识分子的操守。
作为弟子,徐梵澄对鲁迅十分推崇,谈起尼采《苏鲁支语录》的翻译经过,说鲁迅先生办事极是爽快,而且非常负责,他的译稿是鲁迅推荐给郑振铎的。郑当时手中已经有了一部译好的稿子,却放过不用,接受了徐的译稿,而那时他刚动笔,是译好一卷交出一卷,他认为“这是鲁迅先生的面子吧。”说起与许广平的一些不愉快,他说每次去看鲁迅谈话时,许广平总是离开的,“我们谈的,她不懂。”问他,“鲁迅先生怎么这样好骂?”梵澄解释:鲁迅待人太厚道了。厚道是正,一遇到邪,未免就不能容,当然骂起来了。随便举一个小例,一次到鲁迅先生家里去,保姆抱了海婴在一边玩,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地发议论,先生只是听,却突然很严肃地哼了一下,保姆抱着海婴就走了,原来孩子患了感冒在一旁不断地咳嗽,先生是怕传染我啊!徐回忆当初与鲁迅一起探讨学问的情形,可惜后来再没有这样的人了。他说不信轮回,却信因果,因果即缘。他与鲁迅也是缘,两人所读的书,多有相同者。先生叹服鲁迅的国学根底,道他“学问深呵!”说他们虽一浙江,一湖南,但识见每每相合。问他是不是觉得世无知音了?先生点头叹息而已。
不仅是世无知音了,而且还有着今人不如古人的感慨,因为古人做学问能到一个高的境界,缘其纯也。徐还以故事譬之,唐朝的康昆仑弹得一手好琵琶,有人拜师,先奏一曲,康止之曰:若已不可教,以所弹有胡音之故也。放眼今日,已是遍地“胡音”了,再求境界,不可得矣。或问:“没有能代表我们这一时代的大家出,不是太悲哀了吗?”
——那只是一方面。现在老百姓人人有饭吃,这是了不得的成就,历史还没有,或者很少有哪一王朝达到这种程度。作诗作文到底比不上吃饭重要。而且现在是普遍的提高。全民族素质提高一寸,就至少需要一百年时间。
作为哲人,免不了会对人谈起对别的哲学家看法,对《读书》杂志刊载不少介绍冯友兰的文章,徐梵澄说冯“毕生也只是一个哲学教授,称不上哲学家,更称不上哲人。孔子是哲人,苏格拉底是哲人。”还说他阿世是一贯的,在重庆时就为蒋介石政府捧场,到了文革时期,一点也不“哲”了。后来写了一本《三松堂自述》,很诚恳地检讨。“那更不必,要就不做,做了,又何必检讨?总是不甘寂寞罢了。”问:“贺麟是哲人吗?”答:“贺麟可以说是哲学家,他有一些自己的东西。”不过,对于多年来远离祖国的人来说,徐梵澄对现代中国也有“隔”的地方,如对冯至、贺麟在文革时期的遭遇,他说,你们去干校,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锻炼一下筋骨,没有什么特别苦呀。直到看了别人回忆文章,才明白一点那时候的情景。
徐梵澄一生未婚,可以说是纯粹为学术为思想而生而死的人生。正如日记中所记述的他的话:他的一生也没有匡世救国的心,不过求学问,求真理,一日不懈此志罢了!说着,又引用了鲁迅的那句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他说,他走的是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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