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建设新安江水电站淳安大移民回顾

徐昭德

为建设新安江水电站淳安大移民回顾

移民，是沉重的，更是壮烈的。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那场惊世骇俗的淳安大移民，可谓是大风起兮云飞扬，义无反顾离故乡，舍家为国移四方！其声、其情，如九鼎大吕，震古烁今，万众奔腾的滚滚烟尘似乎还在历史的废墟上飘荡，千岛湖底那断壁残垣涌起的浪花，似乎还在诉说……

淳安移民是在一个特殊的年代，1958年，高举三面红旗，大刮五风，大抓阶级斗争。在这种特殊年代移民，移民不能迟疑，无可选择，无可计较，无有条件地绝对服从，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在国家财力匮乏，运输能力落后的情况下，只能要求移民放弃大件家具，“一根扁担一担箩，一头小孩一头锅”“带上共产主义思想，甩掉坛坛罐罐，奔向共产主义天堂！”淳安移民办的档案上，有这样的记载：“时称移民工作“突击放卫星”。港口联合大队500余人。晚上开会动员迁移，会开到天亮，早晨全部开始整理东西搬迁，中午12点，东西搬上船，下午两点开始运到茶园码头，卸船装上汽车，当天连夜迁移到富阳。”真似卫星神速，移民们祖祖辈辈劳动积累的家业房产一夜之间即化为乌有。

就是在这特殊的时代背景下，1958年2月，淳遂两县开始新安江库内62.8米高程以下的移民。后来，移民任务增至88米高程以下的乡村，同时对108米高程以下移民也相继展开。1959年2月，全县掀起移民高潮。2月24日至4月30日平均每天迁移186户，736人。迁移路程200华里以内的，全部挑肩背驮步行。平均每天徒步迁移77户，302人。1959年4月，连降大雨，山洪暴发，新安江大坝导流底孔被漂流物堵塞，突如其来的水位猛涨，淳城、茶园、港口等镇受淹，浸没仓库粮食99万斤，大片将成熟的春花作物浸没，移民惊慌失措，纷纷开始迁移。5月9日至14日，平均每天迁移2583户，10289人，其中步行迁移每天3624人。1959年9月21日，大坝正式封孔蓄水，库位急剧上升，全县库区乡镇村庄相继沦为水域泽国，很多库区移民时间急迫仓促，有的实际就是逃洪求生。在这种严峻情况下，很难妥善安置，根本不可能等到安置地建好房再移民，也不可能做细致的动员思想工作。就在那特殊的年代，产生出特殊的移民，1958年至1960年春，共迁移外省外县106553人；60年代至70年代初，又是经济极度困难时期，后又逢政治风暴——“文化大革命”浩劫，十年中移民至江西、安徽等50多个县100854人；本县就地后靠或投亲靠友动迁82544人。淳安移民遍布全国，其中浙江本省桐庐、富阳、德清、金华、衢县、常山、开化等15个县，安置移民218348（包括淳安后靠），江西省景德镇、宜黄等17个县市安置移民64680人；安徽省歙县、太平等9县安置移民5630人，还有福建、江苏等10个省市有移民1293人。全县共计移民289951人。淳安移民像剪离母株的杨柳枝条，在异地异乡发芽生长，枝繁叶茂淋风雨，根远情长千岛湖！

淳安移民更作出特殊的奉献，移民时间之仓促，人数之众多，工作之粗糙，补偿之微薄，都是空前绝后的。当时就没有移民补偿之说而称之为“移民投资”，按国务院《关于新安江水电站移民投资指标问题的批复》，移民人均投资指标控制在478元以内，其中房屋复建费270元，迁移费50元，土地征用费96元，行政管理费8元。有的移民按《新安江水库各项财产折价补偿三联单》查清，实际到手人均仅61.12元。当时移民，靠的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政治运动并采取革命行动，移民前脚出门，清库队马上拆房，真是“一声号令响，万众齐奔忙，不算经济账，不移就拆房！”当时大水瞬间就漫上来了，田地被淹，房舍被拆，情愿和不情愿都是几天之间的事，匆忙得无法选择，唯一只有背井离乡，根本来不及和祖宗道别……没有人可以通过任何形式表达迁离几十代生活的故土的茫然和痛感，更不用说那种太不顾及民生的行军式转移，无序的流徙。许多人身无分文，为了生存，迁移再迁移。疾病、饥饿、死亡、赤贫、纠纷、告状便是移民生活的常态……当年，新安江沿岸成群结队挑箩筐抱小孩，挎包袱、扶老携幼的流民图，说不尽的辛酸，道不完的痛苦……

时为新安江水库工程设计组组长的潘家铮（现为科学院院士、国家能源部大坝总工程师），目睹新安江水库移民，在一篇文章真实地写道：“不幸的是大跃进和“五风”干扰了正常的移民工作，岂止是干扰，简直把移民工作推上了绝路，移民经费一减再减，最后只剩下每人120元。而且这里面又拿出了盖楼、造厂，不知有几块钱真正用在移民身上。许多新名词出现了，“编连队”、“大行军”、“新长征”，随着新安江水库水位的上升，移民只得携儿带女挑着担子远移异乡。库区内，一篇惨状。迁去的人无法安顿，大批回流，生活困难，甚至游行请愿，要求“扒掉大坝”、“抓工程师”……在那些日子里，我曾悄悄避在山上，看到那些衣衫褴褛，妻啼子嚎的移民痛苦状，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新安江水库移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用特殊的手段，开展了无序、无偿、无产“三无”的特殊移民，淳安所作出的巨大牺牲，是无法估量的。今天，千岛湖的每一滴水，都好像是淳安移民的血泪！这使当时任省委第一书记的江华内疚一辈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上世纪末，曾任淳安县县长的王富生到浙江医院看望老上级江华，江华感慨颇多，十分内疚地说：“我对不起淳安人，新安江水库移民遗留问题那么多，客观有原因，浙江省委有责任。更多的原因和责任在我身上。”但淳安人民胸怀坦荡，从不会去责怪某一个人，总是任劳任怨，不屈不饶，坚忍不拔，勇往直前。淳安精神，由移民们把种子撒遍四面八方，到处开花结果。所以，今天有些知名人士和专家学者能客观公正地评价淳安移民真正是一种无私的奉献，无畏的牺牲！

就在那移民困难的年月，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总是把人民的冷暖记挂在心头！1959年4月9日，周总理亲临新安江水电站工地视察，还接见了淳安移民，亲切地和移民大娘交谈，并合影留念。

在特殊的年代，有特殊的移民，作出特殊的奉献，更有特殊的精神，开展特殊的创业！

特殊的精神浓缩成一个“硬”字，淳安移民硬声硬气献出了家园，更用硬骨硬劲建设了新家园。硬骨头就是中国的脊梁！

淳安移民的硬骨硬劲，在江西为整个浙江人争了光，露了脸：江西省武宁县茶子坪村，当时省委书记毛致用亲临视察，伸出大姆指予以表扬淳安移民的创业精神。上世纪80年代，江西省评了十大农业模范，其中八位就是淳安移民，当时的江西省省长（后为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的吴官正称：“了不起的浙江人！”

更有留守在淳安的千岛湖人，发扬“淳良淳朴，勤劳勤奋，豪迈豪爽，创业创新”的淳安精神，坚持环境立县、全县森林覆盖率达到95%，淳安县成为国家生态示范区。美丽的千岛湖真正成为享誉中外、举世闻名的绿色千岛湖，生态千岛湖，环保千岛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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