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东罪名越大越沉得住气：我要等着毛主席说话！

徐卫

1951年，徐海东同周恩来等在大连市合影。由左至右：周东屏、徐海东、周总理、邓颖超（资料图）

本文原载于《同舟共进》2011年第12期，原标题为“徐海东：‘中国的夏伯阳’”

徐文惠 徐海东之女。1939年5月生于延安。“文革”期间受父亲牵连被打击迫害，1985年得以平反。

1936年，当美国记者斯诺在陕甘苏区采访徐海东时，血淋淋的故事让他大吃一惊。徐海东说：“国民党军一共杀了徐家66人，27个近亲，39个远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甚至婴孩都给杀了。”于是，斯诺明白了，在中国，为什么有这样一个“阶级”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去反抗蒋介石和国民党的统治。

徐海东原名徐元清，1900年6月17日生于湖北黄陂徐家桥村（今属大悟县）一个窑工家庭。1925年4月8日，徐海东加入了中国我党。

徐海东军事才华的最早显现是在1926年8月。在著名的汀泗桥战役中，他率领一个排歼灭吴佩孚4个炮兵连，受到全师通令嘉奖，被正式晋升为少尉排长。后又参加进攻武昌等地的战役。从北伐战争、黄麻起义到创建革命根据地，率部队参加平型关战役，抱病赴抗日前线，徐海东浴血重生。他9次负伤，腿、胳膊、胸口、肩膀、脸……全身共有17个窟窿，其中8颗子弹穿身而过。

位居开国大将之二的徐海东，享有“徐老虎”的盛名。这位被毛泽东誉为“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晚年大多数时间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文革”时遭到迫害，1970年3月25日在河南郑州离世。

徐文惠热情、干练，语速极快：“我觉得非常遗憾的是，爸爸健在的时候，我不太关心政治……”转变是在1998年，徐文惠为了迎接两年后的徐海东诞辰100周年，筹备纪念画册，拍文献片。沿着父亲的足迹，从湖北老家开始，走遍了父亲战斗过的19个省市，沿途听党史专家讲述，听父亲老战友回忆，与民众交流，甚至找到当年给父亲带路的向导。

从“访问父亲”到“亲历父亲”，这两部分构成了徐文惠对父亲的全部了解。

【九死一生的“徐老虎”】

爸爸在他的军旅岁月里演绎了一幕幕传奇，被誉为“中国的夏伯阳”。这是斯诺对他的评价。斯诺采访时，还刨根问底想了解爸爸两颗门牙是怎么掉的。

爸爸与斯诺的巧遇是在彭德怀的司令部里。斯诺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几个红军领导在开会。会议结束后，人们还没有散去，彭德怀便邀斯诺一起围桌而坐，吃西瓜。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身影闯入了斯诺的视线。彭德怀看见斯诺瞧着他，便开玩笑说：“这个人是著名的赤匪。你认出他来了吗？”爸爸脸涨得通红，嘴里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大窟窿，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就是你一直都想要见的人。”彭德怀说：“你可以采访他和他的部队。他就是徐海东。”斯诺想见他是因为爸爸的“大名鼎鼎”和神秘。当时，除了知道爸爸曾经在湖北一个窑场做过工，外界对他了解很少。蒋介石把他称为“文明的一大害”。南京的飞机飞到红军前线上空，散发传单：“凡击毙彭德怀或徐海东，投诚我军，当赏洋十万。凡击毙其他匪酋，当予适当奖励。”

爸爸可是头一次与外国人打交道，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像个腼腆的孩子一样站在一边。他走到彭德怀身边，俯下身子小声地问道：“你把这个外国人介绍给我，我拿他怎么办啊？”彭德怀笑着说：“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徐老虎’，连飞机、大炮都不怕，还怕个外国记者。”

过了几天，爸爸专门指派了十几个骑兵，把斯诺接到红十五军团的军团部。爸爸特意将最好的房子留给了斯诺，并派人提前细细地将屋子打扫了一遍。

接连三四个晚上，斯诺缠着他问这问那，甚至连爸爸的两颗门牙是怎样掉的都要刨个仔细。斯诺终于得知：有一天，爸爸骑马在路上驰骋，马蹄碰到了一个战士，爸爸拉紧缰绳，想要看看战士有没有受伤，结果马受了惊，把他撞到了树上，待他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门牙已经嵌在那棵树里。

而在爸爸眼里，斯诺着实是个相当难缠的家伙。多年后斯诺返回美国，爸爸仍然常常指着斯诺给他拍摄的照片对人说：“斯诺是我唯一的美国朋友，他是最难缠的记者，他简直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

爸爸负的9次伤并不包括这“两颗门牙”。他9次伤里有8次是枪伤，另外一次是红枪会的人往他屁股上戳了一枪。他身上有17个枪眼，也就是17个洞。他负伤多，所以知道负过伤以后需要什么，打完仗第一要慰问伤兵。有一次他负伤后正是年三十，没一个人来看他，心里非常难受。所以他打完仗，所有的伤兵都看一遍。

1935年陕南丹凤县庾家河的战斗是爸爸负伤最重的一次，子弹从脸部右边穿过，一个耳朵被打聋了，只有左边耳朵能听。你看我爸照片，脸上像有个酒窝似的，实际上那是枪眼。

爸爸再次提及这次致命伤是在1959年国庆节。那天，爸爸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新中国成立十周年阅兵，蔡廷锴也参加了。蔡廷锴凑过来想和我爸说话，我爸一句话就顶上去了：“我这个枪眼儿就是你的部属打的。”弄得蔡廷锴一个大红脸。

这次受伤喉咙被淤血堵住，爸爸呼吸困难，生命垂危。紧急关头，护士周少兰伏下身子，一口一口地将爸爸喉咙里的淤血吸出，昼夜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周少兰连续四天四夜看护，把爸爸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周少兰就是我的母亲。

爸爸在受伤之前就认识妈妈。1934年长征开始后，爸爸军中的7位女兵接到通知：每人给8块大洋，投亲、靠友或者嫁人，部队不带女人长征。没想到，妈妈死活不走，又哭又闹，说什么也要参加长征。妈妈曾裹过脚，是后来放开的，当时被叫做“改组派脚”，而且她那么矮小，怎么走得动。爸爸在清点长征人数时发现她在哭，才得知是因为想要参加长征，便决定将这7名女战士全部留下。这就是后来红二十五军长征“七仙女”之说的来历。

1935 年 9 月，长征到达陕北后，两人结婚了。周东屏这个名字是爸爸给妈妈改的，意为挡住死亡，是徐海东的生命屏障。

抗战初期，部队里从大后方来了许多有文化的女学生。一天，有位叔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爸爸说：“要‘改组’吗？我帮你介绍一个漂亮的女学生。”爸爸一听就生气了，说：“浑话！东屏是受苦人，我是泥巴人，我们既是夫妻，又是战友，我怎么能干那种事！”在爸爸去世27年后，1997年7月妈妈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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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诺先生给徐海东同志拍摄的照片（资料图）

【“光荣流血”：家族被杀害66人】

1931年第二次反围剿时，爸爸左腿连中两发机枪子弹，休养了一个月，伤未痊愈，就拄拐棍找到师部，要求回团工作。师长陈赓说：“你们团已经有团长和政委了！”“那我就当副团长。”师领导批准他当了副团长，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下调职务。

1932年，国民党对鄂豫皖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围剿”。为保护大部队顺利转移，红四方面军做好了爸爸这个师全部牺牲的准备。在光山县的郭家河，爸爸指挥74师担任主攻，他巧妙地部署兵力，曾以不足两千的兵力一举歼灭追来的两个团。被俘的师长柳树春对此十分不解，当面问爸爸：“军长，你是黄埔几期？”爸爸回答：“我既没听过保定的课，也未入过黄埔的门，我是‘青山大学’毕业的！”当时国民政府到处张贴布告：“活捉徐匪海东，赏洋十万。”

爸爸未曾想到，自己的革命让徐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1929年，他领导的年关**失败，反动武装对爸爸恨之入骨，先是烧了我家的房子，然后对徐家实行疯狂屠杀，一族83人，被杀害了66人。这66人是多次杀的，有一次杀了20多人，其中参加革命的不少，我的伯父、大伯他们后来都牺牲了。得知此事后，爸爸指天发誓：“大仇不报，誓不还家！”

解放后，家乡已没有跟爸爸同辈的老人了。毛主席说为革命牺牲最多的是海东同志。老家有一座10米高的“徐海东亲属烈士墓”，上面刻着徐向前手书的四个大字“光荣流血”。

【毛主席找徐海东借钱】

蒋介石对鄂豫皖采取三光政策，搞成无人区、无粮区，这样就要解决当地人和部队的吃穿问题。当时爸爸把湖北的阴山县城围起来，国民党军以为爸爸要打阴山。没想到爸爸一晚上功夫就从阴山跑到安徽，把太湖县城给“端”了。爸爸的战友告诉我，你爸爸指挥奔袭，简直是神出鬼没，弄得敌人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端”太湖县城呢？因为那里是安徽的粮仓，储藏了很多粮、布、钱，而防守的是民团武装，没什么战斗力。

在红二十五军，我爸爸穿的服装都是黑色的。这是他们用在太湖县城缴获的民团黑布做的。从那个时候，爸爸的部队每个人都有三个袋子，子弹袋、银元袋和米袋，还有缴获张学良部队的皮挎包。所以，爸爸的部队比较“富”。要不毛泽东到了陕北，怎么还找爸爸借钱呢。

1935年冬，中央红军初到陕北，战士们身上穿的衣服单薄、破旧，却无力置办新衣。毛泽东说他们5分钱饭钱都给不起。爸爸这时正打算给部队添置冬装、储备粮食。一天傍晚，有客来访，是中央红军后勤部部长杨至成。他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爸爸。这是毛主席写的一张借条：

海东同志：

请你部借二千五百元给中央，以便解决中央红军吃饭穿衣的问题。

顺致

敬礼!

毛泽东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

爸爸立即询问供给部长查国贞，查国贞说还有7000元，爸爸马上要他把5000元交中央。当时中央供给部长叶季壮高兴地说：“这真是雪中送炭！” 彭德怀见了爸爸，还特意向他表示感谢，笑称他是“财神爷”。他不仅给了毛泽东5000元，同时给了很多大烟。爸爸还给主席做了服装，连主席的八角帽都是红二十五军做的。（徐海东与毛泽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35年11月初。徐海东正率红十五军团主力攻打张村驿，忽有通讯员来报，毛主席将到红十五军团部，请徐海东速回。听到这个消息，徐海东十分欣喜，就骑着战马飞快赶回军部。徐海东在《生平自述》里回忆了当时的情景，一块儿来的共四个人，都穿着朴素的灰棉衣，不认识哪一位是毛主席。经政委程子华介绍，徐海东才认识了毛泽东。徐文惠说，父亲不仅是第一次见到毛主席，也是第一次见到彭德怀，“那时候红二十五军的叔叔，根本都不知道朱毛是谁，当时他以为朱毛是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朱是朱德，毛是毛泽东”——作者注）

从打完安徽太湖县城就有钱了，每次打完仗，就有了钱和大烟土。为什么那个时候缴获的大烟土要留着呢？部队没有药，给伤病员治病，打针、做手术，就靠这个止痛。此外就是应急，万一部队没有吃的，大烟土拿去卖掉，换钱解决吃的问题。

【1967：深夜批斗——竟说他“想当国防部长”】

1967年7月30日半夜，我起床给刚出生两个月的女儿喂奶，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响得不得了，按上去就不放手的那种响法，以前可没有人这么按门铃。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接下来，就听见脚步声“哗、哗、哗、哗”地响，全都在跑步前进。不好，红卫兵来了。

北京造反派五大领袖之一的“北航红旗” 战斗队韩爱晶带着200多人来抄我家，清华大学造反派头头蒯大富带着几百人抄徐向前家，以来抓“七二〇”事件“黑后台”的名义。

红卫兵在爸爸的床前开了“床头批判会”，诬蔑他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在大连休养时和高岗开过“黑会”、要“夺总参党委的权”等。红卫兵质问他：“你贼心不死，躺在床上这样了，还想当国防部长。”此外，他们说爸爸是陈再道“七二〇”事件的“黑后台”。陈再道是红四方面军的，1955年授上将，徐海东是大将，徐向前是元帅，所以就咬定徐海东和徐向前是陈再道的后台。可是，爸爸都不知道“七二〇”事件是什么，“百万雄师”是什么。后来才知道“百万雄师”是湖北的一个群众组织。

我查资料才知道：“七二〇”事件，又称武汉事件或“陈再道兵变”，是1967年7月20日前后，湖北武汉发生的一派群众组织质问和批判中央文革成员王力等人的事件，在当时被诬为“反革命事件”。

面对指控，爸爸说：“我有什么贼心，我都病成这样，离不了氧气了，我还当什么国防部长。”当时几大军区的司令员每次来北京开会，基本上都会抽时间看望爸爸这个“老病号”，这就被指责为徐海东“搞串联，贼心不死，想当国防部长”。

有些学生看我爸病成这个样子，小声说：“他这样还能当部长吗？”学生们开始有点怀疑了，陆陆续续离开了房间。从这可以看出，当时那些学生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

【罪名越大，反而越沉得住气】

红卫兵大张旗鼓到我家，其实就是冲着一封信来的。

1966年5月22日，爸爸给毛泽东写了封信，就如何选好接班人谈了自己的看法。信中他提出了三点建议：中央领导权必须交给那些一贯忠于党忠于主席的人，真正地达到主席所提出的革命接班人五个条件的人；现趁主席、刘主席及其他首长都在，一定把那些危险的“定时炸弹”给挖出来，以防后患无穷；在党和主席直接培养教育下的老干部不宜换得过多，要他们将革命的光荣传统传给接班人。

这封信惹出大麻烦。林彪、“四人帮”诬陷爸爸写信“叫毛主席下台，交权给刘少奇”。

后来找回来的，就只有写给主席的那封信的底稿和毛主席在1950年8月20日写给父亲的亲笔信。红卫兵抄出了这封信，一看内容，发现毛主席很敬重徐海东，也没有所谓要毛主席下台、刘主席上台的内容，就撤了。

但谣言和诬陷还在蔓延。徐海东“支持刘震、成钧、张廷发、何廷一夺空军党委和吴法宪的权”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爸爸一头雾水：“张廷发、何廷一我都不认识，怎么当了他们的黑后台呢？”

更多的“罪名”铺天盖地而来。徐海东“手伸到全国全军”、“在大连召开黑会”、“夺总参的权”，徐海东是“张国焘的黑干将”、“彭罗的黑干将”、“刘少奇的黑干将”，徐海东“反对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破坏文化大革命……”

爸爸曾说：“他们今天打倒这个，明天打倒那个，我看好人都要被他们打光了！”

当时爸爸认为是林彪、“四人帮”在捣鬼。1969年父亲去世前说：“我的死，是林彪迫害死的，是林彪对我的阶级报复。”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爸爸1927年在湖北组织武装，参与领导黄麻起义、“年关**”，曾两次打林家大塆，分了他们家的田地、粮食给老百姓。

有一次，我们回家告诉爸爸，大字报上讲林彪是“贫农家庭出身”。爸爸一听就火了：“当了副主席，也不能改变成分！红军时期，我两次带队伍到过林家大塆，他家十几台织布机，是我们分给穷人的。他家怎么是贫农，哪一家贫农有那么多织布机，还有那么多的瓦房……”

“七二〇”事件后，爸爸的文件被停发，电话被拆除，与外界的来往被禁止，身边的工作人员一个个被调走了。迫害一天天在加紧。我家的院墙上，总参谋部办公大楼外的围墙上，大字报、大标语不断出现，爸爸的名字都被打上了叉。银行的存款被冻结。爸爸日常用的药品受到限制，最后连氧气都不给供应了。

爸爸想不通，曾对妈妈说：“我连一个战俘都不如了。”妈妈早就想去找周恩来总理，但被“四人帮”切断了对外联系。

爸爸的病情恶化，开始发烧了，但没有治疗的药品，妈妈让大哥冒着被抓的危险找到了王震叔叔。王震叔叔迅速向周总理报告。4月12日，周总理立即指示解放军总医院恢复了对爸爸的药品和氧气供应。

1969年1月，哥哥被“隔离审查”；我也被隔离，不准回家；嫂嫂黄浦西以“特殊照顾”名义被送到河南总参“五七干校”。家里只剩下聋哑残疾的弟弟文忠和小弟弟文连。

罪名越大，爸爸反而越沉得住气。一天晚上，他心平气和地对家人说：“我不能死，我要等着党中央、毛主席说话！”

1966年5月22日，爸爸给毛泽东写了封信，就如何选好接班人谈了自己的看法。这封信惹出大麻烦。林彪、“四人帮”诬陷爸爸写信“叫毛主席下台，交权给刘少奇”。然而，罪名越大，爸爸反而越沉得住气。一天晚上，他心平气和地对家人说：“我不能死，我要等着党中央、毛主席说话！”

【被毛泽东誉为“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

1969年3月31日，爸爸心急如焚。第二天中共九大就要开幕了，可他作为八大中央委员还没接到参加会议的通知。就在爸爸焦急等待的时候，毛泽东紧急提议：徐海东应出席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并建议他参加大会主席团。4月1日中午，中央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和军委办事组的一名负责人来到了家里，向爸爸询问道：“你能出席今天的开幕式吗？如果不能去，可以向中央请假！”听完这话，躺在病床上的爸爸说：“就是爬，我也要爬去！”

爸爸抱着氧气袋匆匆赶往人民大会堂。我看资料说，周总理看见爸爸来到主席台，紧走几步迎上去，与他握手问候，并亲自将他安排到座位上，然后转身对大会的服务人员说了一句：“小推车一定要放到海东身边。”

自从在中共八大当选为中央委员后，每次开会，毛主席总要问一声：“海东来了吗？”这次，毛主席就坐后还是问了句：“海东来了吗？”

中央军委的迟浩田副主席、张万年副主席都和我讲了这个事情：主席站在台上看，来回地找，开始大家不知道找什么，后来他问周总理，怎么徐海东同志没来？问了三次。总理就说派人去接了。毛主席就没让开会，等着爸爸到了才开会。在等的这一段时间里，毛主席向到会的代表说，如果没有徐海东同志率领的红二十五军先到达陕北，巩固和发展了陕北的根据地，就没有我们中央红军的立足之地。徐海东同志是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我提名徐海东同志为九大代表，并为主席团成员。1935年，直罗镇战役结束后，毛泽东就曾在总结大会上说“徐海东同志是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时隔34年后，他再次提及。

据说，大会选举那天，爸爸用微微颤抖的手提着铅笔，在一个个名字下点着、数着。坐在他身边的一位同志看到他在朱德、陈毅、徐向前等人的名字下面画了圈，急忙在他耳边低语：“这些都是‘老机’！”“老机”是指机会主义者、修正主义者。爸爸没有理会。

【生命的最后时刻：药品被扣，暖气被断】

1969年10月25日半夜，爸爸被强迫疏散到河南郑州第一干休所。那时天气非常寒冷，夜间火车到达郑州站时，爸爸是从车窗抬出来的。爸爸着了凉，引发了高烧。他们不让医院治疗，断了药，叔叔们寄来的药也被扣下了。

爸爸到郑州后，住的房子是多年没人住过的，炉子也没有，连油、米都不供应。妈妈只好叫哥哥从北京把家里的油、米、挂面运到郑州。就在送东西到郑州的途中，林彪的死党刘丰（武汉军区原负责人）派人去火车上抓哥哥。幸亏哥哥在车上发现及时，才免遭逮捕。为了安全，哥哥把急需的东西送到郑州后没去见爸爸，到武汉去找张体学、韩东山，请他们帮助买药。哥哥到武汉后，听人说徐海东在郑州要吃进口药，要吃九斤以上的老母鸡等，非常生气，一查才得知是刘丰造的谣。

韩先楚叔叔得知爸爸没有药服用，他以警卫员的名字，寄来了一些药品。

在郑州，干休所不准老同志与爸爸来往，说爸爸是“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并要这些老同志与爸爸划清界线。

张体学叔叔后来告诉过妈妈，周总理主持解决河南问题时，林彪在河南的死党交代说，林彪给了他“将徐海东置于死地”的旨意。他们为了折腾爸爸，暖气烧得滚烫，然后把热水放掉再放冷水，暖气管全爆炸，地上有半尺深的水。妈妈和弟弟往外泼水。后来，整个屋子潮气很重，墙上都长出了绿毛，爸爸患了霉菌性肺炎。不能生暖气、房子上面漏水，我弟弟就买煤球炉子生火，窗户盖上军棉被保暖。爸爸不能受凉，一受凉，就咳血。

他们不给药品，连每顿饭后必须服的酵母片都不能保证。爸爸悄悄写信告诉远在江西红星垦殖农场的王震叔叔，王震叔叔千方百计地搞了些急救药品寄给爸爸，但都被林彪、江青一伙在江西的死党给扣下来了。

爸爸于1970年含恨逝世于河南郑州。王震叔叔接到电报后，亲自写了一份数百字的唁电发到郑州，但是电报被有关单位退回去了。林彪控制的军委办事组发出5条禁令：《人民日报》不登消息；《解放军报》登消息，不登照片；不写评语；骨灰盒上不覆盖党旗；不送花圈。

父亲被平反是在9年之后的1979 年 1 月 25 日。中共中央副主席邓小平，在全国政协礼堂为徐海东等 8 位被迫害致死的革命家主持了平反昭雪大会。

徐玉杰

威震四方的徐老虎

徐晓夫

一生刚正不阿的人！